美院的梧桐叶第一次落在成莹然肩头时，她正抱着画架找宿舍。推开402的门，先看见的是董诗桃——扎着高马尾，正蹲在地上铺画纸，钴蓝颜料沾了点在牛仔裤膝盖上，像块小补丁。“你好！我叫董诗桃，学插画的！”她抬头笑，眼睛亮得像画室窗外的阳光。
成莹然放下东西，刚想说自己的名字，门又被推开，李梓馨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闯进来，带着哭腔喊“我找不到宿管阿姨”。那天下午，402的三个姑娘挤在小小的阳台，董诗桃把自己的颜料分给李梓馨，成莹然则帮她贴好床帘，夕阳把三人的影子叠在墙上，像幅没画完的速写。
大一的素描课最磨人。成莹然总画不好石膏像的光影，对着画布发呆时，董诗桃会悄悄凑过来，拿铅笔在她画纸上勾一道线：“然然，你看这里的明暗交界线，要像傍晚的云，软一点。”说着就把自己的速写本推给她——里面画满了小速写，有课堂上打盹的同学，有食堂窗口的阿姨，还有好几张是成莹然低头画石膏的样子，笔尖轻得像怕吵醒她。
那年冬天特别冷，画室没有暖气。董诗桃把热水袋塞进成莹然手里，自己裹着厚外套画稿。两人常常一起待到深夜，成莹然画累了，就趴在董诗桃旁边看她画插画，看她把雪画成带闪的白，把路灯画成暖黄的圆。“等春天到了，我们去后山看日落吧。”董诗桃突然说，笔尖顿了顿，“听说那里的晚霞，像把所有颜料都泼在了天上。”
大二的“青春印象”绘画赛，成莹然第一次见董诗桃较真。她熬了好几个通宵，画稿改了又改，画布上是美院的梧桐道，落叶里藏着三个姑娘的脚印——有她跳着踩叶子的样子，有董诗桃弯腰捡画具的样子，还有李梓馨追着她们笑的样子。submission截止前一晚，李梓馨哭着来找董诗桃，说自己的画稿出了错。董诗桃二话不说，拉着成莹然帮她改画，三人凑在台灯下，铅笔沙沙响到凌晨。
颁奖礼那天，董诗桃拿了一等奖，下台后第一时间冲向李梓馨，把奖杯举到她面前：“小梓馨，你看！下次我们一起拿奖！”她还把自己最爱的那支狼毫笔塞给李梓馨，“这支笔好用，你拿去画。”成莹然站在旁边笑，看着董诗桃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春天的芽，悄悄冒了头。
大三的写生季，她们去了皖南古镇。董诗桃总爱早起，拉着成莹然去河边画晨雾。雾把桥笼成白影子，董诗桃的笔尖在纸上走得轻，成莹然则偷偷画她——画她垂着眼调颜料的样子，画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画她抬头时眼里的雾和光。有天晚上，两人坐在客栈的屋顶，董诗桃突然说：“然然，毕业后我们一起租个房子吧，要带落地窗的，能看见梧桐树。”成莹然点头，没敢说自己早就把这句话，写在了写生本的最后一页。
毕业展那天，她们的画并排挂着。董诗桃画的是402宿舍的阳台，阳光落在画架上，三只画笔靠在一起；成莹然画的是后山的日落，橙红的云里，藏着两只交叠的手。展览结束后，董诗桃抱着成莹然哭：“我们以后也能一直一起画画吧？”成莹然拍着她的背，把那句没说出口的“不止是画画”，悄悄咽回了心里——她想，等搬进有落地窗的房子，再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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