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缺钱不知何时挣脱了红线，她扛着刀向四人走来。
四人定睛一看，独孤缺钱的刀尖上挑着一只漆黑墨瓶。
“想要真正的玄渊古墨？”
独孤缺钱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玄冥脸上，红唇一勾：“拿阎王本人来换。”
玄冥：……
金华：！！！
月辞：“哈哈哈哈哈哈，少主你太有梗了，笑死本仙了。”
孟望：“少主，我这里有汤。你要不要先喝一口冷静一下？”
刀光一闪，破庙屋顶被劈成两半。
“等等！”
金华跳到玄冥身前，张开双臂做出誓死捍卫组长清白的样子，脸上挤出了他价值千金的营业笑容：“美女少主，凡事好商量！你看他——”
他指了指玄冥，“一张死人脸。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浑身加起来凑不出二两温情。除了批公文就是扣绩效，估计也没多少存款。拿墨水来换他多亏啊！”
玄冥：“……”
绩效记录簿上，金华的名字后面又被狠狠记上一笔。
月辞赶紧帮腔：“就是就是！强扭的瓜不甜啊！我们阎君殿下他，呃，他内分泌失调，脾气暴得很。您扛回家去天天对着多伤眼睛啊！”
孟望则默默抱紧了自己的汤葫芦，小声补充：“而且地府公务员，五险一金缴纳比例奇高，赎身价很贵的……”
独孤缺钱面纱上的秀眉一挑，刀尖晃了晃后指向金华：“哦？那你说说用什么换更值得？”
金华一看有戏，立刻打蛇随棍上，把自己那镶金嵌玉的元宝云驾往前一推：“你看这个！纯金打造的祥云仙驾，自带祥云特效、飞行平稳、续航持久，乃是居家旅行、彰显身份的绝佳法宝。抵不抵得上那瓶墨水？”
独孤缺钱瞥了一眼，嗤笑：“俗气。”
刀尖又转向月辞：“你呢？”
月辞手忙脚乱地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把乱糟糟的红线：“月老红线。绑定姻缘便即刻生效。保您桃花朵朵开，从此不缺…呃，不缺知心人？”他说得自己都没底气。
独孤缺钱眼神变得更加鄙夷：“无用。”
最后，刀尖指着孟望。
孟望举起他的汤葫芦：“特效孟婆汤。口味随机，效果也随机。喝了它，人生处处是惊喜。”
眼看独孤缺钱的耐心耗尽，玄冥终于动了。他挡在所有不靠谱的组员前面，目光平静地看向独孤缺钱：“阁下并非凡人。如此这般戏弄我们，究竟意欲何为？”
他看得出来那瓶所谓的玄渊古墨散发着与忘川河同根同源的气息，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宝物。
独孤缺钱轻笑一声便不再掩饰。她周身气势一变，江湖侠女的泼辣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悲哀的威严。
独孤缺钱的面纱无风自动，露出一张英气逼人却眉眼含煞的脸。
“本仙乃太岁部值年神。”
她的话里面满是不满，蹙着眉道：“尔等摸鱼万年，致使天道崩坏、规则紊乱，不良反应累及三界。我这岁君之首，首当其冲地被人间怨气冲得浑身不适。先不提年终奖的事，我甚至连年终报告都写不出来。”
“什…什么？！”金华傻眼了，“你是太岁神？那个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的太岁？”
“正是。”
太岁神或者说独孤缺钱冷冷道，“就因为天道崩坏了，人间也流年不利导致祸事频发。我这值年神都快成背锅神了。你们倒好，组个乱七八糟的维修小组，下来第一件事是抢购限量墨水？”
玄冥：“……”
月辞小声哔哔：“怪不得黑市悬赏抄《般若心经》，您是想冲冲晦气吧。不过听人一句劝少走十年路。尊敬的太岁神，抢墨这种有损格调的事情显然是某位上司以权谋私。请您务必冤有头债有主，哪路山看哪路庙。万万不可拿无辜人撒气，比如本仙。”
孟望恍然大悟：“原来我那汤失效是因为流年不利，喝啥都倒霉？果然，像我这样第一次面试就上岸的天才，怎么可能创新失败。”
太岁神孤独缺钱刀尖一顿：“这瓶玄渊古墨是地脉深处沉淀的混沌原墨，应该能暂时代替你们失灵的朱砂墨。但想要它？”
她话里带着报复性的快意：“玄冥，你们就在我的倒霉体验馆里，好好给我打一年黑工！体验一下因为尔等疏忽给人间带来的百般磨难。体验够了，墨水就可以拿走。”
玄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锅灰形容，那简直比十八层地狱最底层还黑。
让他，阎罗殿之主，三界秩序化身，去体检人间倒霉事？还要打黑工？！
金华顿时来了精神，凑到玄冥耳边悄声说：“阎君。阎王大人，尊敬的组长大人一定要忍辱负重啊！为了年终奖，不过是三天而已。你就当参加基层调研了。”
月辞和孟望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玄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再睁开时，眼里全是视死如归的冰冷。
“好。”
太岁神满意地笑了，手腕一翻，将那墨瓶抛给玄冥：“不愧是官场老油条，都很识时务。明日辰时，各位神仙请到城西百难巷口倒霉体验馆报到。”
说完，她扛起金丝大环刀，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
破庙里，只剩下四人对着那瓶来之不易的墨水瓶相对无言。
玄冥面无表情地拔开瓶塞，用批命朱笔的笔尖蘸了一点墨，终于在随身携带的备用生死簿残页上写下了一个完整的字。
墨迹流畅，幽光暗藏。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口气。
那字迹旁边突然又浮现出一行金光小字，仿佛是天道自带的弹幕。
临时墨水上岗，维修进度 0.1%。
温馨提示：请尽快获取正规墨水，否则将触发007加班补偿机制。
玄冥：“……”
金华：“这天道还挺智能？”
月辞：“它是不是在嘲讽我们？”
孟望：“007补偿机制是什么？听起来不像好东西。我只听忘川河上的小鬼抱怨人间也要996，难道007是比996还可怕的东西？”
玄冥合上生死簿，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先走一步看一步。”
鸡飞狗跳的一天，以维修小组被迫签下卖身契并收到天道无情嘲讽而告终。
……
倒霉体验馆的差事比想象中更离谱。
第一天的任务刚分配下来，四人就预感到了大事不妙。
玄冥需要帮西市王婆穿针。
可那针像长了反骨，玄冥每次将线头刚穿过针眼，针尖就啪地断裂。王婆还在玄冥旁边念叨着：“都是阎君殿下手劲太大。”
金华需要替东街李老汉找牛。
但是那黄牛像是认准了金华追着他满大街跑，最后他躲到玄冥背后才逃过一劫。
月辞需要给南桥豆腐坊推磨。
但是那个磨盘完全是一言难尽，月辞吃力地转三圈，磨盘就会自己倒转两圈半。他推得手酸背痛，磨出来的豆浆还没驴拉的多。
刚歇一口气的金华晃悠悠地走到月辞的身后，贱兮兮补刀：“月仙大人，想必是你平时磨洋工磨太多了。磨洋工的理念已经融入了你的神格里面。现在好了吧，这磨盘也跟着成精了。”
孟望需要给巷尾张奶奶熬百岁长寿粥。
本以为是最简单、最专业对口的活，结果灶火要么烧不起来，要么一烧就窜出半人高的火苗。
更神奇的是米缸里的米掏一把少一把，孟望排查了半天才发现是老鼠在缸底打了洞。
金华又贱兮兮地补刀：“小孟大人。我听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怎么回事，作为地府第一大厨的你，连汤都不会熬？这也太落后了吧。”
孟望就在金华的调笑和月辞的下岗劝说中，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粥熬熟。他刚盛出来粥就被风吹翻，热粥洒了张奶奶一围裙。
孟望蹲在地上捡碎碗，看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我的汤熬不好就算了，怎么连粥都熬不好，刚入职就搞砸这么多事。”
张奶奶在旁边安慰道：“没事没事，年轻人都会犯错，这有什么呢？隔壁姓张的那小子就爱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看他现在杀猪也是杀得得心应手了。别伤心，奶奶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好孩子。唉，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奶奶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什么都做不好。但是哪又怎么样呢？生来就无所不能的人是会失去人生中很多难能可贵的体验和不可复刻的珍贵记忆的。没关系，再来一次就行。”
金华也感觉大事不妙，收起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附和道：“失败乃成功之母。小孟大人，你是最棒的！”
月辞拍了拍孟望的肩膀，随手摸出了传说中被上万人作为定情信物用的手帕擦干净了孟望眉眼间并不明显的水痕。他头一次没有插科打诨也没有玩梗，郑重其事道：“谁刚入职场的时候不是小白？本仙已经工作上千年了也不能让三界所有人满意。不要太计较一时的得失，你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孟望振作起来道：“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就算是上百次、上千次、上万次，我也会坚持我的理想。我一定会成功的！”
最终孟望成功熬出了美味的甜粥，连嘴上一直念叨我这辈子吃过的米比你们见过的人还多的张奶奶都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四人终于瘫在百难巷口，深刻理解了流年不利的字面意思。
金华有气无力地扒拉着算盘：“这根本不是体验馆，分明就是酷刑馆。我要投诉！我要花钱找人给独孤缺钱刷差评！”
月辞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摸出辞职信模板开始修改：“今遇太岁，推磨倒转，熬粥翻车。吾愿归隐人间，永辞天庭。”
孟望喃喃道：“我的汤是不是也这么折磨人？不行。我得改进，一定要改进。”
唯有玄冥冷着脸，虽然略显狼狈但腰板依旧挺得很直。他翻看着生死簿（临时墨水版），上面关于今日霉运指标的进度条才刚刚走到30%。
“完不成指标，墨水瓶就要回收。”太岁神独孤缺钱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巷口茶馆飘来，她正翘着腿嗑着金华最喜欢吃的麻辣瓜子监工。
就在四人绝望之际，一队敲锣打鼓、穿着官服的差役浩浩荡荡冲进小巷。
锣鼓队停在月辞面前。不对，是停在月辞旁边的美男子面前，差点就把月辞给撞翻了。
“恭喜状元郎！贺喜状元郎！”
为首差役满脸堆笑，展开一卷明黄圣旨，“陛下有旨！新科状元郎郝艾倪才貌双全，特赐婚于安乐公主，三日后完婚！钦此！”
月辞指着自己，一脸懵逼：“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连红线都没牵，哪儿来的孽缘！”
差役们却不管这些，眼冒金光地冲向月辞旁边的年轻男子。此人正是昨日作为状元巡街的人。
场面正混乱，郝公子哭喊着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在金华旁边的书画铺前。他手里还紧紧抱着一幅画卷。
“不！我不娶公主，我只要我的画中仙。我与她早已私定终身，陛下为何要拆散我们？我宁愿死也不能负她。”
郝公子哭得情真意切、视死如归。
书画铺老板一脸无奈地出来：“郝公子，你都在我这店门口嚎了一天了。台词一点新意都没有，也看不出你对画上姑娘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意。你这画像是从我这儿买的印刷品。量产，一共印了三百张！你现在全城至少有三百个情敌。”
郝公子：“我不听我不听！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姻缘。”
故障小组：“……”
月辞：我可没赐，别沾边。
得，居然是个重度恋爱脑。看来太岁神的晦气还在持续发力。
人名：……（代表此人内心无语）
人名：“……”（代表此人语塞）
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人名：一堆乱七八糟的吐槽，这是写的该人物的心理活动。如果加了“引号”就是他说的话。
单机太无聊，在这里悄悄说点话。本来给隔壁《撰劫者说》写了很多好玩的小剧场，但是感觉那边的文风不太适合放作话，害怕打乱了我苦心营造的画面感和氛围感，影响读者阅读。小女子实在是没招了[爆哭]
所以我就给财神他们写了更多的小剧场，笑死我了，太好玩了。然后写完了，发现这些小剧场完全可以纳入正文……奇怪的正文丰富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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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生爱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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