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也是九月初九,大师兄徐守一天刚微微亮便站在赵寻雁门口,畏手畏脚的,不敢推门。
还是屋内的赵寻雁发现了门外的气息,本以为是李继还在门外,一脚踹开门便准备说不下山的词,没想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门口站着的正是她们清风山那朗月清风的大师兄,讪讪缩回腿笑了笑:“大师兄,你还没走啊?”
徐守一摇了摇头,微笑道:“师妹没走,我也不走。”
“那师兄前来是?喊我一起走的?”
“哦,不是。”徐守一拍了拍头,差点忘了正事:“李长老病了。”
“病了找大夫,我又不会看病。”赵寻雁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嗯,烦请师妹下山请一下大夫。”徐守一一脸正色,双手抱拳鞠躬。
“那为何不是你下..”话没说完,赵寻雁便想起来,她这温润如玉的大师兄,自上山来,从未下山,每日正经练功,连零嘴都不曾吃过,活脱脱一个老古董。
赵寻雁皱了皱眉头,总感觉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李继还可能在装病,但又怕他是真病了。算了,请个大夫上山而已,不过三个时辰便回来了:“好吧,那大师兄你看好李长老,有什么事情发暗号,我马上回来。”
赵寻雁所说的暗号是清风山独有的小支烟火,每人都有,点燃了后便会在天空爆开,绽放出紫色的烟火,同门的人看到了便会前去帮忙。
就这样,赵寻雁一刻没有耽误下了山,而徐守一回到清风殿,李继还便被他气的半死:“不是叫你一起走吗?”
徐守一抱拳行礼:“回李长老,我武功好,能保护大家。”
“武功好有个屁用,他们可都是绝世高手,杀你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李继还气的吹胡子瞪眼,在原地团团转,底下围了一圈平日里扫地打杂的熟面孔。
外面的风越刮越猛,赵寻雁眯着眼睛逆着风往山下行去,而此时山的另一边,一群蒙着面的人抬着一顶黑色的轿子上了山,他们都是一袭黑衣,只是胸口都纹了月牙的图案。
下山的路越走越颠簸,赵寻雁总感觉心里不安稳,于是用上了平日里最不喜欢的轻功,愣是把下山一个时辰缩短到半个时辰。
但到了山下,赵寻雁便老老实实的步行起来,武林有规定,凡是有老百姓的地方,不得动武,否则武林人皆可杀之,这点赵寻雁是老老实实记在心里的,武林人又不是都是没爹没娘石头里蹦出来的,总有些要惦记的人吧?更何况有百姓的地方,便有国家,若是在他们守卫范围内动武,想来御林军,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一路小跑加快走,半个时辰,赵寻雁总算走到了平日为清风山弟子治病的华大夫家,可这大白天的华家却大门紧闭,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
赵寻雁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再敲了敲,仍是没有回应。
“事不过三,好事多磨。”赵寻雁压着自己的性子默念,再一次敲了敲门。
别说开门了,屋内却连个回应的声音都没有,一不做二不休,赵寻雁一脚把门踢开,却见屋内空空荡荡,早已人去楼空,只剩桌子上还摆了瓶药,药下面压了张纸:三十年前得李大侠救命之恩,为报恩情,驻守山下二十五载,为山上弟子问诊治病,现恩怨两清,桌上是上好的金疮药,望李大侠保重!
赵寻雁拿起药,没来的及反应,门口便来了位老叫花,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憨笑着看着赵寻雁:“姑娘也是来找人的?”
赵寻雁将药塞进袖口,一脸防备:“也?”
那老叫花不知怎的,见赵寻雁如此反应反倒笑出了声:“看来你就是清风山的传承了,跟老朽走吧,我应承过你师父。”
说完,那老叫花便伸手要上前去扯赵寻雁,虽然老叫花浑身脏兮兮的,但这双手却洁白无比,和他本人浑身格格不入。
“有病。”赵寻雁一个闪身准备躲开老叫花然后随便找个医馆抓个郎中跟她上山,没想到下一秒,那老叫花的手却稳稳的拿住了她的肩膀。
“小友莫急,待老朽看看你的筋骨如何。”说着,老叫花就伸出手依次往赵寻雁的头骨,肩骨,背骨,胯骨,腿骨摸去,明明动作就是寻常的动作,可赵寻雁怎么动都走不开,反而像是为老叫花看她根骨提供方便一般。
“啧,根骨不错,就是根基太差,想来你在清风山好日子过惯了,日后得好好磨练才行。”老叫花看完根骨便放了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围着赵寻雁看。
赵寻雁生平最讨厌被人打量,更何况是这个早就冒犯到她的老头,下一秒便出拳往老叫花的左脸打去,没成想被老叫花轻轻一握一推,反而肋骨被他打断了两根。
“年轻人,太急,太燥,要改。”老叫花依旧自言自语,只是眼神里没有初见时的惊艳,反而带了些嫌弃。
赵寻雁再怎么说也在清风山修行了十八载,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么一个衣衫褴褛的破老头上,若是说一开始的闪身是轻敌,那后面的那一拳可是实打实用了真功夫的,但还是被他轻易化解,此刻赵寻雁也只能捂着腹部,假装嗷嗷叫唤,实则低着头皱着眉眼思考着对策呢。
“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也不是阁下师承何派?这掌法竟从未见过?”赵寻雁捂着腹部的左手早已探入怀中,摸着徐然早些年给的药粉(说是防身用的),等老叫花靠近些便扬他脸上。
只见老叫花走近了些,赵寻雁心想这老头果然上当,没成想下一秒左手便被折了出来,药粉悉数洒落在地。赵寻雁心里叫苦连天,哪来的神通老头,能不能走啊。
“雕虫小技。”老叫花见赵寻雁老实了,便也松了手背在身后:“想走可以,答应我两件事。”
“您说,您说。”赵寻雁双手合十,期盼着这尊大佛赶紧放她走。
“一,别找郎中了,带回去不过多一条人命;二,算了,让你不出手是不可能的,若是你有命活着,便去终南山找我吧。”此话说完,那老叫花竟跟神仙一般凭空消失了,空中倒是留下些许凝滞的气息。
赵寻雁暗道:好厉害的轻功。但此时不是观察的时间,照那老叫花说的,清风山肯定出事了,得赶紧回去。
下一秒,赵寻雁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狂奔起来,撞了人也不道歉,来来往往的人也不敢看她,生怕惹上什么事。
上山的路总是比下山的要难一些,离赵寻雁下山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这会还是在半山腰,山腰上的枫叶红彤彤的,但不知为何,比起往年,要落得多的多。赵寻雁捂着胸口,总感觉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可大师兄也没有打暗号啊,快快上山吧。
刚靠近山门打斗声便不断传入耳中,赵寻雁加快了轻功,只是刚一进门一道飞镖便向她划来,赵寻雁用轻功躲开,但这飞镖竟本来就不是冲着她来的,掉了个头划过了正在和其他黑衣人打斗的老伯,脖颈处喷出柱状的鲜血,随后倒地。
“李伯!”赵寻雁眼里充满惊恐,赶忙跑过去,手抖着拿出金疮药,不要钱的往李伯脖颈处洒。
李伯睁着眼,明显有话要说,但喉咙都被划破了,鲜血一直涌出,只能伸出血迹斑斑的手指向大门,然后再没了呼吸。
而那道飞镖的主人,此刻正玩味的摸着手里的飞镖看着赵寻雁:“原来这里还有一只呀。”
赵寻雁眼里猩红,捡起李伯手边的断剑,猛地便往黑衣人身上刺去:“去死吧!!”
但那黑衣人却摸了摸下巴,脚尖轻点,随即身形左右晃动,而赵寻雁的断剑,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你这只小耗子到有几分气性,正好无聊,索性陪你玩玩。”
话毕,黑衣人瞬间转守为功,轻功悬空随后一脚将赵寻雁踢飞数十米,直到撞到身后的大门才停。
赵寻雁躺在地上,身下粘腻的是她自己的血,此刻头已经有些缺氧犯晕,但她还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手中的剑握的死死的,往身侧一插想要借力起身,下一秒却被黑衣人飞过来踩在脚下,顺带还碾了碾。
赵寻雁心里知道她完全不是对手,甚至连对方的十分之一都够不到,但她还是笑了笑,故作轻松的看着自己快被踩碎了的手:“狗东西,最好弄死我,不然老娘迟早宰了你拿去喂狗。”
黑衣人听了脸色大变,一只蚂蚁也敢跟人叫板,踩在赵寻雁手上的脚又用了些力气,“咔嚓”一声,手骨碎了,这时他才又阴阴的笑了起来:“你的骨头要是和你的嘴一样硬,就不会碎了。”
清风殿里的打斗声渐渐平息,数十位黑衣人从内出来,赵寻雁听着脚步声,头仰着天,心底冰凉,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但迟迟不肯落下。
“报,清风山,灭门。”
“咦,怎么大人这里还有一只。”
看来踩着她脚的黑衣人便是这群人的头目,可恨没能让她手刃哪怕一个仇人。
“好了,游戏结束,去死吧。”只见那黑衣人移开了脚,蹲下来从土里拔出刚刚赵寻雁插进去的断剑,然后对准了她的胸膛。
赵寻雁闭上眼睛,算了,和清风山一起死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下一秒,冷冰冰的断剑却并没有插入胸膛之中,赵寻雁反而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妹别怕,大师兄在。”徐守一原本被李继还骗入了地窖里,还用石门死死关住,好在他内力深厚,但也用了些时辰才破门而出,刚出来便发现殿内全是尸体,而长老李继还的尸体便在这最上面,还没来来得及悲伤便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再往外走便看到了被众人围着的赵寻雁了。
“能从我眼皮下救人,轻功倒是不错。”黑衣人看着脚下空空如也的空地,再看着远处已经用轻功飞远了的二人,面色有些扭曲,“只是可惜,都得给我死。”
说完,伸手,一旁的黑衣人从轿子里拿出一把黑色的长工和一根一米长的箭矢,接着慢悠悠的搭弓拉剑,剑由他手心飞出,直直刺向数十米外的徐守一,将他捅了个对穿不说,还刺穿了赵寻雁的背脊,要不是徐守一守礼节俩人隔着三寸距离,俩人便都要被捅个对穿。
赵寻雁感受到左腰的箭矢,能想象到徐守一定是被那箭刺穿了,可她此刻却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眼眶的泪总算是落了下来:“大师兄,你快自己跑吧,我求求你了。”
被刺中的徐守一嘴角瞬间流出血,但脚下轻功未停,轻轻拍了拍身前的赵寻雁:“师妹放心,大师兄轻功算厉害的,没事的。”
“大人,要不要追?”
“不必,箭上有毒,活也活不过九月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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