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来往宾客皆衣着不凡,谈吐不俗,各各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只是不知掺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最上方左边坐着的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陈祭酒陈鸿朗,右边的位置倒是空着,赵寻雁挑了挑眉,陈母什么时候去世了?竟没一人通知过她,取而代之的是右下方摆了张椅子,上面坐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看年纪不过也就大了陈靖五岁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新的陈府主母。
“一拜天地!”
这尖细的声音一出来,众人便知定是宫里的公公,纷纷往新娘旁边偷摸一瞥,那粉面红唇捏着兰花指的竟是太后身边侍候的红人常公公,看来皇家很重视这位郡主养女啊,起码面子给足了的。
“二拜高堂!”
主座上的陈鸿朗脸色红润,看起来比半月前好多了,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接受了新人的跪拜后,连说了三个好。
“夫妻对拜!”
新娘很快便转身,倒显得陈靖慢的不情不愿,赵寻雁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陈靖转过来的脸,比起三年前倒是瘦了些,五官更明朗了,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有毒的。
“大喜的日子,绷着一张脸,娶县主莫不是还委屈了他?”十分小声的议论钻入了赵寻雁的耳朵,以她如今的内力,十米内的悄悄话就如正常音量般清晰。
“说是这陈公子,有心上人呢。”
“啧,不要命了?回去再说。”可惜没有后续。
“送入洞房!”
新人在亲朋好友的拥簇下往后院走去,一会便是闹洞房,赵寻雁不想去凑这种热闹,在大厅里角落边找了张少人的桌子坐下了,桌上菜肴可谓是满汉全席,鸡鸭牛羊猪,虾蟹蚌螺鱼...应有尽有。
赵寻雁没管同桌人都看向她的目光,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嘴里,却吃不出其中的味道,桌上还摆了两坛酒,有一坛已经开封,赵寻雁站起来拿过酒坛:还是上好的女儿红,想当年她定亲时,李继还也给她在清风山后山埋下了一坛。
倒入碗里,一饮而尽,还是酒有味道,又苦又辣...
一个时辰后,新郎出来挨桌敬酒,赵寻雁则起身往后院走去,她此行来的目的,不过是想借司马锦玉的力,查到灭清风山的凶手,最好能说动司马锦玉一起帮助清风山报仇。
后院,司马锦玉正卸下满头的珠翠,梳妆台后的窗户便被风吹开了,赵寻雁站在窗外理着衣角整暇以待。
“梦荷,云依,你们去给我煮碗醒酒汤,烧好热水。”
司马锦玉面上从容不迫的把人都支出去,实则拆珠翠的手太用力,扯断了好几根头发。
见人都走了,赵寻雁推开门,刚踏进去,司马锦玉便抱了上来:“太好了,你没死,太好了!”
司马锦玉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哭腔,赵寻雁知道此刻她的欣喜激动不是假的,可清风山满门被灭,看她的神情也早就知道了,为何没伸出援手呢,就连派人收拾尸骨也做不到吗?好歹她也在那呆了十二年啊,人生又有几个十二年呢?于是赵寻雁一开始出于本能伸出来想要回抱住司马锦玉的手,此刻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嗯,别哭了,我没死。”
司马锦玉趴在赵寻雁肩头哭了一会,很快便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拉着赵寻雁在房内坐下。
“清风山没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司马锦玉此刻的言行比在清风山高高在上了许多,赵寻雁看的陌生,半个月而已,人的变化竟能如此之大。
“锦玉姐,我想求你帮我查出是谁灭的清风山。”
赵寻雁话刚说完,司马锦玉便拒绝了:“不行。”
没有任何借口和说辞,只是一句不行。
赵寻雁心口堵得慌,但还是盯着司马锦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为何?给我个理由。”
司马锦玉无法直视这刺眼的光芒,低下了头:“知道又如何?这个天下从来都会为了某个人而改变,清风山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赵寻雁听的云里雾里,质问道:“你早就知道清风山会被灭门对吗?”
司马锦玉不说话了,眼里似乎也有解不开的万千愁绪,良久,才叹息一声:“我今天看起来是不是很美?”
没等赵寻雁回答又继续说:“大前日郡主跟我说准备准备要嫁人了,今日我便穿着红衣坐在这里,别看我光鲜亮丽,还不是一样需要在皇家面前摇尾乞怜,才能好好活下去,所以雁儿我帮不了你,也不能帮你。”
“所以你知道是谁做的!”赵寻雁说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在说完这句话看到司马锦玉心虚的神情后,赵寻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语气愈加激动:“你告诉我是哪个门派,其他的都不需要你帮忙,我自己来,生死与你无关,没人会知道我见过你。”
可司马锦玉低头不语,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赵寻雁单手扯住司马锦玉的婚服领口,让她正面自己:“你告诉我啊!”
“对不起。”司马锦玉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领口,沾湿了赵寻雁的手。
赵寻雁一下便卸了力,晃荡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到门口时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沉沉闷闷的:“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后会无期。”
不知绕了几个圈,赵寻雁的眼睛才被风吹的没那么湿润,站在一个水边亭子里,赵寻雁望向水面,思绪漫天:她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如何报仇了,蜉蝣之力,怎撼磐石?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去找李燕?还是不知所踪的徐然?除了自己又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想着想着,赵寻雁突然心口绞痛,然后胃中一阵翻涌,吐出一口鲜血来,鲜血里又带着一丝黑色,和大师兄腹部处流出的黑色一致,赵寻雁立刻封住神封,灵虚穴,看来还是中毒了,不知还能活多久。
身后的气息越靠越近,赵寻雁刚封了穴,无法用内力,刚转身想要先发制人,没想到转过身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陈靖。
他的脸上露出惊喜,但是想到什么后又很快黯淡,语气却还是上扬的声调,和每次见到她时的一样:“雁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他不知道清风山被灭门的事情,赵寻雁收回出拳的左手:“路过。”随后转身便要走,她不想和陈靖有太多牵扯,之前的事情早已两清,更何况他现在是司马锦玉的丈夫。
可后者显然不这么想,伸手拦住了赵寻雁的去路:“雁儿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赵寻雁连“不想听”都懒得跟他说,用内力冲开封锁的穴位,脚尖轻点便用轻功溜走了。
陈靖望着赵寻雁离去的背影出神,雁儿姐姐的武功又强了许多,刚要转身便又注意到地上的鲜血,陈靖脸上可见的慌张了起来,唤来府医查看。
“公子,这位少侠想来是中了月毒,不出一月,便会不治身亡。”
另一边京城某个巷子里的小医馆,赵寻雁也得到了大夫同样的回答:中了月毒,虽然中毒很浅,但不出一月便会死,无药可救。
一旁的药童诧异的看着她,似不明白为何这么有钱的女子会中这种毒,而给她看诊的大夫则抓了两幅药出来给她,一副看死人的样子看着她:“这是止痛药,一副分四份,接下来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
赵寻雁接过药,付了诊金往外走。
药童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傅,为何这女子看起来有钱有权,却会中月毒啊?那不是江湖上才有的毒吗?”
大夫拿起研锤狠狠的敲了一下药童的头:“你是不是看人长得好看?人各有命,江湖上的事情少打听,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药童捂着头嗷嗷叫唤:“知道了师傅。”
随意进了个客栈定了间厢房,赵寻雁走进房间将药放在桌上,小二见她出手阔绰便手脚麻利的拆了一袋自告奋勇的去给赵寻雁熬药。赵寻雁自从药馆出来后便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般,自然也随他去了。
知道自己还有不到一月便要随长老大师兄去了,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赵寻雁现在就是想哭都没有时间擦眼泪,从怀中掏出那支刺穿大师兄和她的箭头,继续研究了起来,下山后她拿着这箭头问了好几家卖武器的铺子,都说跟自己家的箭一样,让赵寻雁买,可拿出来后虽然外表几乎一致,但是箭尖部分的材料看上去总是有些差异,武林之中用箭和飞镖的门派又多如牛毛,总不能一家一家的去问吧?
就这么呆呆愣愣的看了一个时辰的箭头,小二总算是把药端了上来:“客官您的药!我足足熬了一个时辰!您好生休养,有事叫我。”
门“嘭”的关上,这会赵寻雁才把目光看向桌上黑漆漆的药,摸上去十分烫手,赵寻雁端起来一饮而尽,只是刚到嘴里便烫的她一口吐了出来,桌子地上衣裙上吐得到处都是,她此刻反倒笑了出来:“喝个屁的药,要死就死,哪怕就活明天一天了,我也得把凶手揪出来。”
灭门那日下山碰到的那老头说过:李继还找他帮忙照看自己,他武功高强肯定是世外高人,一定知道灭清风山的是谁。
下一秒,破窗而出,直奔终南山,夜色正浓,一个纤细的身影在黑夜里翻涌,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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