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一愣。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某种难以言说的凉意从脚底爬起。他一把抓住温珏的衣袖,问:“之前长宁城中死的那五具尸体,现在在什么地方?!”
温珏显然也明白他的想法,答道:“那五具尸体放到现在,恐怕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腐坏,你未必能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但是,官府有保存卷宗,卷宗上画了那几名死者的画像,我可以带你去看。”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风澈说着就想往外走,风岚却在他胳膊上轻轻按了一下:“前辈,现在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雨,官府中人说不定已经歇下,诸事不便。不如等明日一早再动身吧。”
风澈皱眉道:“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风岚看着他,嗓音很温和:“我知道事关重大,前辈此刻一定心急如焚。但是前辈,你已经连轴转了两天一夜,现在需要休息。”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那鬼修方才受了伤,眼下必定需要回去休养,暂时无力再兴风作浪;温仙君的灵力也还没有恢复,需要一些时间。”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带着很好的安抚效果,风澈听着,不觉间已被他说动了。
温珏也难得地赞同了他的话,点头道:“他说的有道理。不如我们今晚先在沈府休整一晚,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沈还瑾之前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房间,虽然现如今沈府估计早就乱成一团,但也正因如此,暂时没有人有功夫来管他们。
他们三人的房间挨得很近,只有一墙之隔。风澈转过身,即将进屋时,却被身后的风岚叫住了:“前辈。”
风澈脚步一顿,回过头问:“怎么了?”
风岚侧头往他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方便让我进去么?”
风澈很大方地退了一步,将门后过道让了出来,笑道:“好啊。”
沈还瑾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很宽敞,进门后,风岚规规矩矩在窗边坐下,看着风澈将外跑脱下来随意一扔,整个人瘫进了床里,长长呼出一口气后,翻了个身,四肢大张道:“你别说,这一躺下来我才发现,还真挺累的。”
风岚笑了笑:“前辈也是人,又不是铁打的,这样连轴转下来,当然会累。”
顿了顿,又道:“我从前学过一点按摩的手法,可以消解疲劳。前辈若是不嫌弃,要不,让我试试?”
风澈眼睛一亮:“你还会这个?”
接着立刻拍拍自己的床,给他腾了个位置:“来来来,正好我脑仁疼得嗡嗡响,快给我按按。”
风岚便乖乖坐到了他床边,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问:“前辈介意把头枕上来吗?这样方便用力些。”
风澈当然不介意。他解散了高束的长发,随意将脑袋枕上了风岚的腿,闭上眼,问:“这样行吗?”
问完,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刚要睁眼,才听到风岚低声说:“……嗯,可以,这样就很好。”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紧绷,短暂的停顿后,风澈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插入发间,轻轻按上了自己的头皮。某种难以言说的电流感瞬间顺着头皮一路炸开,他下意识颤了一下,清晰地感受到了风岚指尖传来的温度。
这少年身上一直有一股清冷的淡香,之前有太多干扰,直到此刻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极近,风澈才闻了出来,这是海棠花的香气。
他年少时就很喜欢宗门里的那株大海棠树,此时此刻,静靠在对方腿上,竟让他生出了一种躺在海棠花树中的错觉。
风岚的气息扫过耳畔,指腹贴着头皮揉按打转,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两人这个姿势似乎太过亲密了些。然而转念又想:不过是按个头而已,两个大男人,有什么亲不亲密的?大不了一会儿他也帮风岚按按。
更何况头皮上传来的力道太过舒服,轻重适中,按得他半边身体都酥酥麻麻的,让他根本舍不得叫停,只盼着能多按一会儿。
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还没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也没什么,”风岚答道,“就是觉得前辈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前辈做的。”
风澈笑道:“你现在不就在帮我吗?”
风岚低低笑了一声,继续在他头上揉按着,没有说话。
晚风从没关严的窗缝间溜了进来,片刻的沉默后,风澈终于还是敛了笑意,叹了口气道:“其实,是今天那个鬼修。我觉得他很像……以前我认识的一个人。”
风岚“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
风澈其实一向是个很能藏得住事的人,但或许是此刻被风岚按得太舒服,让他从先前那种隐隐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了下来;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已经觉得风岚可以信任,话不自觉地就涌到了嘴边:“我以前,有过一个师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跟我很亲。他也是剑修,很厉害的那种,只比我差一点点,平日里经常缠着我陪他练剑。
“后来……他死了。”
风澈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他没有告诉风岚,其实最开始会出手管沈送瑜的案子,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沈送瑜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师弟。
风岚很体贴地接过了他的话,温声问:“那前辈觉得,刚才那个鬼修,会是他吗?”
“……我不知道。”风澈喃喃,“我之前听沈送瑜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说,那鬼修身上有一把灵剑,但刚才我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不管怎样,我希望不是。”
风岚又“嗯”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也更温柔了些:“这世上相似的人千千万万,我也觉得未必就会是。既然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我建议前辈先不要想那么多,不如先好好睡一觉。不论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内情,休息好后,我们再慢慢查。”
“嗯,说的有道理。”风澈笑道,“不过说实话,有你这么陪着我说说话,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
风岚也跟着笑了笑:“那就好。”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后,房间里彻底静了下去。风澈枕在风岚膝盖上,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风岚停下手中的动作,垂下眼,静静看着他。
他那件大红色的外袍早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此刻身上只穿着一件纯白的中衣,墨发披散,肩头骨骼的轮廓从单薄的中衣下微微支起。面具下露出的那对嘴唇颜色很浅,看上去十分柔软,中和了过于分明的下颌线带来的锋利感。
完全不同于曾经冰冷的、全无血色的模样。
风岚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脸,不知过了多久,抬起手,指尖微微悬空,隔着极近的一点距离,轻颤着覆了上去。
象牙色的指尖顺着风澈的下颌,一寸寸描摹,风岚一双原本温润的黑色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作了赤红,先前那副温和又乖巧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要是风澈此刻睁开眼,必然会被他脸上的神情吓到。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似虔诚,似珍重,似失而复得,还有两分……压抑了太久的,隐隐的疯狂。
他的手指在唇角停留片刻,继续往上,最终停在了面具边缘,看上去似乎很想把风澈脸上那个碍眼的面具拿下来。然而,指尖在面具上方悬停良久,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
风澈微凉的长发从指间划过,他蜷起手指,将一缕发丝带到胸前,几乎难以压制住眼底翻涌的魔气,低喃道:“……前辈。”
前辈。
-
风澈这一觉睡得很香,半梦半醒间,似乎总有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萦绕鼻尖,让他感到格外安心。直到天色微明,他睁开眼,才恍然惊觉自己身边多了个什么东西。
浑身的神经下意识绷紧,又在看清对方模样的那刻,缓缓放松了下来。
是风岚。
少年微蜷着身子,和衣侧卧在他床边,连束起的头发都忘了解,多半是一不留神就在这里睡了过去。熹微的晨光落在他脸上,越发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皮肤白皙,眼窝深邃,长睫欲颤不颤,果然是一副摄人心魂的好颜色。
风澈一动,他便也跟着醒了。睁眼的那刻,他眼底先是闪过一丝茫然,对上风澈近在咫尺的目光,才倏地一僵,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前辈,我……”
风澈笑眯眯看着他:“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风岚安静地和他对视了两秒,才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嗯,睡得很好。”
风澈伸了个懒腰:“我也睡得很好,多亏你昨晚帮我按了那几下,我连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哈哈。”
他说着,正想下床去找他的外袍,房门就在这时被敲响了。温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风……小云,醒了吗?”
风澈随口应了一声,赤着脚走去开门。
门外,温珏已经穿戴整齐。他看着风澈这幅衣衫不整、发丝披散的模样,似乎有些无奈:“你收拾一下,差不多可以出发了。我们……”
话说到一半,他猝不及防和坐在床上的风岚对上视线,一向平稳的声线都忍不住拔高了两分:“他怎么在这儿?”
随即又看着这两人这幅明显是刚睡醒的、凌乱不堪的模样:“他,他昨晚是在你这儿睡的?”
风澈打了个呵欠,点头道:“是啊。”
房间里,风岚已经神色如常地下了床,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正在重新束发。温珏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两圈,最终落在了风澈**的脚踝上,扶住额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砰”的一声,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风澈看了看身旁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风岚,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风岚摇摇头,“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他们二人不多时就洗漱完毕,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再次敲开了温珏的房门。不知是不是风澈的错觉,他总觉得温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总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带着二人进了官府,顺利地拿到了长宁城中那五桩命案的卷宗。
如他所说,这些卷宗上果然清楚详尽地写了死者的身份、年龄、家住何处,除此之外,还附有一张死者的全身画像。
第一名死者是城西当铺掌柜家的儿子,今年刚满十九岁,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人剜去了鼻子。
第二名死者是潇湘楼的阿秀姑娘,尸体被发现时没了嘴唇。
第三名死者是李屠户的大儿子,被发现时两条腿都被完整地砍了下来……
风澈将那些画像一一翻过,越看,就觉得越心惊。
他的背后渗出了一点冷汗,转头和温珏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的神情也十分凝重:“……果然,跟我预想的所差无几。”
之前粗略看上去时,还看不出什么名堂,如今这样一幅幅对比下来,却已十分明显——
那些画像上的死者,每一个缺失的部位,都与风澈有至少七八成相似。
崩溃了,入v万字都准备好了,结果因为我的蠢操作导致这个星期的榜单出了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入v了……我嗷嗷大哭[爆哭]
为了试图蹭一下最近更新多一点曝光,本文改到晚上九点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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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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