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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第一卷第三十七章【否极不泰】

对于宇文家的结局,冼冲自是心满意足,聂定带回消息后,她几乎没做停留,当天下午就启程离开了山庄。

回到自己房间后,花戎就一病不起,花宴与花宾要接待上门交涉的僧道,无暇分身,花戴便挑起了照顾兄弟的责任。当天晚上,他搬到了花戎隔壁居住。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老哥两个形影不离,生活起居的范围,没有超过那一片厢房,好似整座山庄忽然变得很小,小到只剩下那块地方。

周问鹤回来的当天晚上,钱塘忽然潮声如雷,道人翻上屋顶查看,只瞧见烟波浩渺,涂家老宅再一次没入水中。他去找区丈夫询问此事,说书先生也讲不出所以然,只能猜测说,老宅现隐都有天时,也许几年一次,也许几十年一次,只是刚巧让他们赶上了。

在顾氏的威压下,那些苦主寺观收下山庄的一大笔钱,默认了不再追究。顾氏另外还送了一笔钱到山庄,权做慰问。顾氏这么照顾花家当然是有条件的,如今剑庐虽还在山庄内,已经俨然成了聂定的私人财产。从此每年的进贡,再也不是花戴一个人说了算。送钱来的使者有好几个,其中并没有冼冲,她也没有托人带话,铁了心是不愿意再与花家有任何瓜葛。

从涂家回来之后,周问鹤经常会梦到钱塘湖底,梦中看不见他自己,只有一些礁石水草,以及逡巡的游鱼。此情此景勾起了道人强烈的情感,一部分的他无比渴望回到那个湖中,另一部分却害怕回去。

协助处理完僧道的后事,周问鹤与区丈夫也准备离开照花山庄。在辞别的前晚,周问鹤回到宇文家的水下宅邸。这里果然已经人去楼空,周问鹤在落针可闻的山洞里静静坐了一盏茶时间,虽然他知道覆巢下断不会有漏网之鱼,但他还是固执地希望,能突然听到洞里传出人声。

周问鹤离开山庄时,花宴花宾把他们送到门口,三爷四爷踌躇了许久,还是没能向道人问出关于花爽的问题,看来这个心结,只有等来日再解了。薛温借口陪两人前往码头,跟他们一同走出山庄,之后三人直奔九曜山,安全起见,这两天小公子跟黄蝉一直藏身亭中,三个大人时不时会换班来看望一下。周区两人打算带小公子离开,而黄蝉则决定暂时由薛温带着住在山庄里,等联系到书院再把人送过去。

告别薛黄,剩余三人来到码头。如今吊客们早已散尽,偌大的渡口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三个,与来时熙熙攘攘的场面天差地别。周问鹤原本在码头存了些行李,如今也取了回来。等船的当口,区丈夫告诉周问鹤自己打算收小公子为徒。

“暂时先把这孩子养在门内,发帖摆枝还要再延两年,待风头过去。”说书人解释道。

“当初我们同舟畅谈的情景犹在昨日,那时贫道如何也料不出先生会动起收徒的心思。”面对道人的揶揄,区丈夫也窘迫起来:“总有开张的一天嘛。”或许是为了化解尴尬,他将小公子拉到眼前:“我们书林中人不比其它大门大派,门人穷尽心力也只是为了温饱。至于风餐露宿,舟车劳顿更是不在话下,以后你入我门下,少不得要把小公子的身份忘掉,宇文这个姓也不可再提,明白了吗?”

那小公子生得同宇文家其他人一样麻木讷钝,好在这几日跟黄蝉区丈夫朝夕相处,人已经活络了许多,外加知道不变则死,也在努力学着乖巧:

“弟子当然明白前尘如梦,不可长留。师门愿意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弟子已经感激涕零,往后弟子在门内定当谨小慎微,收敛言行,尽我所能不惹人注意……”他还想往下说,区丈夫已经听不下去,他轻轻推了一下孩子脑袋:

“劣徒!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不惹注意?我还指望你光大师门呢!”

小公子直愣愣看着师父,显然直到这一刻,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能吃这口饭。见他驽钝如此,周问鹤在一旁不由连连摇头,区丈夫朝道人摆摆手:“没关系,我在门内看到过更蠢的。”然后他又蹲下身执起孩子双手:“乖徒儿你莫要忧心,从此往后,你我朝夕不离,还怕我教不会你吗?学得一招半式后,荣华富贵放一边不说,只这三餐定是不足虑的。”

小公子听罢只能点头,说书人见他头点得勉强,心中甚是无奈,知道以后少不得有许多辛苦。他又想起另一件事,站起身问道人:“仙长你可还听得见脑中那些旋律?”

周问鹤苦笑一声:“莫不说是越来越清晰了,有时候,我我的思绪像在与他捉迷藏,要是被它追上,想来我便也完了。”

区丈夫神色阴沉下来:“这便是我最担心的,道长你可感觉到,你身上正在变化?”

“变化?”道人思忖片刻,不明白对方所言何意。

“当初阿来婆化作恶鬼时,区某人就在道长身边。那时道长虽然奋不顾身,眉眼间还是写满惊恐之色,自然,那是人之常情,区某人其时的惶怖万端更是无法言表,远胜道长。”区丈夫顿了顿,似乎在很谨慎地观察周问鹤的反应,过了半晌,他才接下去说:“可是,在涂家老宅内,面对涂家先祖和李无面,道长纵然局迫不安,身上的畏惧却比之阿来婆时更少……”

道人闻言回想起来,那天连番恶战,实在没有余力自察其感,只依稀记得当日临阵,自己心中确实忐忑压迫多过骇悚,当时自己全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也不觉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区某人论今谈古二十多年,这张嘴讲遍世间百态,深知恐惧乃是人类最直接的情感,只要

人动一念,喜怒哀乐不待生发,恐惧便先来了。但观道长的反应,却与常人相异,似乎道长的恐惧正在渐渐让位于其它情感。或者……我就直说了罢,道长你正在渐渐无法理解恐惧。”

周问鹤不知该作何表情,说书人这番推论他既无法理解亦不愿接受,只能耸耸肩笑道:“似乎那也并非坏事啊。”

“坏到极点!”区丈夫正色反驳道,“须知恐惧是组成人心智最重要的部分之一,若恐惧没了,心智如何不会改变?”他这话说得极为含蓄,但周问鹤还是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一个不懂恐惧的人,还有几分是人呢?何况,若真是《白衫郎》让自己识不得恐惧,谁能保证,它不会继续消蚀别的情感?到最后自己是否会变成一个空寂之人,七情六欲全在心中积酵成灾,却识认不得,仿佛心痒不得搔处?

周问鹤的心沉了下去,心中万般焦灼忧虑,也总转不到恐惧上。

区丈夫见道人神色黯淡,急忙出言开导:“道长莫慌,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白衫郎》既然源自大赟,道长不若便顺着大赟这条线追寻下去,未尝找不到消祸之法。”

“大赟?”周问鹤茫然四顾,“天地悠悠,去哪里找大赟的线索?”

区丈夫沉吟半晌,忽然双眼一亮:“我这里有个主意,道长,你听没听说过臧宗?”

“’通天博士’?”

说书人一拍大腿:“着啊!江湖上皆传此人天文地理,神谈鬼论,无所不精。他早年时也有过功名之想,可惜屡试不第,四十岁后遭逢大难,妻子皆丧,臧宗也心灰意冷,经同同窗介绍成为翰林待诏,晚年似乎是受了圣人嘱托,隐居在王屋山编写一套类书。”

这番话把周问鹤听得张口瞠目,他只晓得臧宗这么一个名字,原来背后还有诸多坎坷传奇。

“区先生如何确定,从这位臧前辈处可以打听到大赟的消息呢?”

区丈夫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区某人无意中曾从门内奇人那里听到,那本类书中,曾出现过‘大赟’的名字 ……”

“啊?”

“依区某人愚见,道长不如即刻动身去一次王屋,向臧先生打听一下这个大赟。”

“可贫道与他非亲非故,他会坦然相告吗?”

“唉,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道长你且拉下脸,哪怕是死赖着泡磨,也要磨出三言两语。”说书人顿了顿,又问,“道长在灵都派,可有熟人?”

“有一个,人称‘妙笔生花’的霍小蛰与在下自幼相熟。”

区丈夫听闻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说书的,也不得不叹一句,道长交游广阔啊。”

周问鹤却连连摇头:“贫道那霍兄持才傲物,言行怪异,从来不得器重,如今在门内也只是一个普通弟子,灵都观乃是玉真公主静修宝地,贫道这次若有唐突,恐怕说不得什么帮助,还会一并连累他哩。”

“哎呀道长,那里再凶险,还能比过涂家大宅吗?以你当日格杀老祖宗的手段,王屋山那一群姑子何惧来哉?”

周问鹤有些气馁地摇摇头:“先生有所不知,当日在老宅,贫道并不是以真功夫胜过老祖宗?”

“啊?”这次轮到区丈夫哑口无言了。

周问鹤轻叹一声:“那涂家老祖宗的真气,炙如白焰,贫道那点微末内力,只一个转瞬就被其灼烧殆尽了。贫道万般无奈,只能运转本门心法,从里面汲出真气来,但这与那妖婆的真气相比,无异杯水车薪……”

“……贫道那时只当万事皆休,哪知千钧一发下,时间像是忽然变慢了,或者说,是贫道的思绪变快了,贫道的心念一而化三,同时默诵本门《开天经》,《三皇经》以及《五岳真形图》,而且越诵越快,几乎念头一起,所有文字就在我心中过了一遍……”

“……但纵使如此,生出的真气还是远不及妖婆烧掉的那般快,也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怪事……很怪的事。”

周问鹤的神情忽然阴沉下来,直到这一刻,他的双眼中才闪过一丝恐惧。

“什么怪事?”

“贫道发现自己的经……诵错了……”

这三本经书,都是楼观派的道学基础,弟子入门后便须熟背如流,分毫不可差错。周问鹤更是自幼便将其铭刻于心,哪怕大醉梦里,失了心觉,只要一个起头,他便可凭习惯接续下去,当中断不会有一处停顿。

“……但当时,我却发现自己飞诵的,并非本门心法,或者说,前面半部确与心法无二,但行到后面,字句越走越偏,虽也是道家言语,却完全与本门主旨大相径庭……”

“……而且,不知为什么,当我转起这与本门似是而非的心法,内力忽然如海潮倒灌,汹涌而出,竟与老祖宗的炙热真气抵消得七七八八。”

区丈夫听完这番话,不由啧啧称奇:“如此说来,倒是《白衫郎》侵入了楼观三经?”

“非也,”道人皱着眉头连连摆手,“这内息走起来,与《白衫郎》的感觉全然迥异,有一个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幽冥世界里,一片无边无际的气海与我相通。”

“这我便不懂了,我等武人的真气不应该是从丹田生出的吗?你们道家难道认为,人身之外,天地间还有别的真气源头?”

周问鹤默然不语,区丈夫的这个猜测也可算是歪打正着。但是,他心中却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楼观三经本来也是辑取前朝多位隐世高道的著述所创,但若是那些玄门前辈福泽不够,或者后世传抄有误,录下的经文未必不会有偏差,而自己在山穷水尽时,念错的那些字句,虽然现在想来荒诞可笑,但在当时却感觉如流水过渠,自然而成,甚至比本来经文更加顺意合心,自由自在。

难道……自己在生死间一窥的,才是楼观心法本来的样子吗?

“道长你眼下,还能如当时那般运转内力吗?”区丈夫忽然问。

周问鹤连连摇头:“那种凿心剜肉的苦楚,我绝不愿再体会一遍。更何况,如此运作终究只能白白涌出真气而已,除非再遇到一个能耗损真气的对手,否则这法门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区丈夫听罢大失所望:“如此说来,道长却是无端受了这些苦……”

“不可这么说,能被这法门救回一次,贫道便已感激不尽了。贫道这次上王屋,只期玉真公主能看在同为上三门的份上给些方便,除此以外都是妄想。”道人顿了顿,视线落在小公子身上,“你们又作何打算?”

“我打算先回门内,将这几日所见所闻整理成书稿,如果运气好,当可谱出不错的话本。等书稿初成,区某人手头还有另一个桩公案要去查访。”

“怎么?一本沉铁奇案还填不满区先生胃口吗?”周问鹤揶揄道。

“道长,你会嫌武功学得太多吗?我们说书人追求奇闻掌故,也一样永无止尽。区某只恨自己一人一笔,道不尽这诡幻江湖。”

“既如此,那先生整理完书卷后,下一站是何处?”

区丈夫闻言“嘿嘿”一笑,随即摆出说书人的身段:“瓜州,茅桥老店。”

“你要去查那灭门案?”周问鹤说到这里,看到船即将靠岸,便自顾自打开行李,“也好,古铁已逝,《白衫郎》,应该也不会再害人了。”

说书人一脸得色,正要点头同意,忽然嘴张得老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周问鹤从行李中取出之物,“道长,这是……”

周问鹤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贫道本是去吊慰的,在山庄里穿这个实在太过招摇,就存到码头了。”

说罢,他便脱了芒鞋,将手中殷红夺目的靴子套在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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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上船的终究只有道人他们三个,三人立在船尾,看着冷清的码头越来越远,耳畔又传来熟悉的叫喊声:“小心脚下,小心,脚下!”三人循声望去,那傻子还抱膝蹲在岸边,冲着他们咧嘴傻笑。

三人又把视线投向别处,山明水秀一如往常,如此恬淡,如此祥和,道人轻叹一声,如此湖光山色,其中应该是藏不下险恶了吧?

他当然不知道,就在九曜山上,另一双眼睛正在与他对视。眼睛里面看不到悲喜,看不到爱憎,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静。荒山无人,万籁俱静,只有那双眼睛的主人站在枝头上,注视着船渐行渐远,最后,它张嘴开喙,在无人的山头嘶声唱了起来。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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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第一卷第三十七章【否极不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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