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带什么大物，就一个小小的包袱，估摸只是些银两。
楚煜偏头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时，正好见宿云微往这里来，他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楚公子。”苏玉清犹豫之下还是没忍住抓着他一截衣袖问：“可否让我跟着您？”
宿云微恰好地停在两人面前。
楚煜在这些事上颇有几分不近人情，淡淡道：“不用。”
无论是三皇子还是现在的无冥身份都不安全，不好向她透露，更照拂不了她。
她自由才是最好的。
苏玉清只能缓缓松了手，没再死缠烂打。
楚煜目送她的身影消失，折扇一下展开，恢复那副风流样挑眉问宿云微：“呦，宿掌门还来喝花酒呢？”
宿云微：“……”
楚煜调侃完就摇着扇子准备离开。
感觉到身后的人一直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狐疑回身：“还有事？”
宿云微上前与他并肩，传音：“弟子命牌碎了会重现死前一段影像你知道吧？”
楚煜：“我知道。”杀赵昆的时候他也给自己的脸施了障眼法。
“这段影像里，任何障眼法都会失效。”
楚煜扇子一下不摇了，刷一下合上。
“这么说，我现在是该继续逃命了？”他烦躁地轻啧出声。
宿云微余光瞥着他，“你这次运气很好，那三人，不知为何恰好是带着自己命牌出来的。”
楚煜心情被他两句话吊得不上不下的，刚想插诨打科，就听宿云微道：“但下次，你的运气或许就没这么好了。”
这是在告诫他，不要再杀人。
尤其是冲动杀人。
楚煜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后悔二字，哪怕这次因为命牌被景玄宗追杀，他也乐此不疲。
他确实很像个疯子。
楚煜轻轻蹙眉，装模作样叹息道：“可是，我不杀他们就是他们杀我了。”
“我一个孤苦伶仃的散修，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说这话自己都想笑，折扇掩了半边脸。
宿云微沉默半晌：“去万剑宗。”
楚煜敛了笑意，道：“我自由惯了，回头再做点伤天害理的事你保不住我，对万剑宗名声也不好。”
“说到这个，我还挺好奇，”楚煜扇子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我以为你会给我逮去景玄宗伏法。”
“宿云微，你为什么要替我瞒？”
宿云微看他一眼，还没说话楚煜嘴痒又调侃道：“怎么？舍不得我？”
宿云微：“……”
楚煜自己是乐的没边了，“你也会偏私包庇？”
宿云微垂眸：“正如你说，那三人本就该死。”
楚煜略显诧异，没想到宿云微还挺讲道义。
“但你不该冲动。”
楚煜撇撇嘴，逆骨很强：“我做事从不后悔，再来一次也一样。”
宿云微：“……”
他转移开这个话题，问：“昨日你身上的血气是怎么回事？”
楚煜：“？！”
狗鼻子吗这么灵？真让他嗅着了。
楚煜果断装傻：“什么血气？”
宿云微知道他在扯谎，但他也没有证据，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修炼不可过急，更不可走旁门左道。”
“否则，极易入魔。”
楚煜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他面上装的一派乖巧：“我当然不会这样，我最守规矩了。”
心下却感叹道：“若你知道我本来就是个魔，那你该作何感想。”
守规矩？
规矩这词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宿云微明白，自己没有立场管他太多，最多出于朋友的情分劝解几句。
各怀心思地闲聊几句后，楚煜出城御剑回京，宿云微估摸着还要留下处理后事，目送那道流光升空逝去。
蓝玥和初一抱着剑从人流中蛄蛹出来，行礼道：“掌门，景玄宗的赵长老来了。”
宿云微颔首收回视线，带着两人离开。
……
傍晚，天际昏黄。
楚煜支肘靠在窗边，身上搭了件外袍，手里把玩着一个青花茶杯，沐着将要湮灭的日光，眉眼缱绻，暖洋洋的整个人透出股懒散。
他本来料想近日不会太清净，赵昆死后景玄宗发出悬赏令，召回各地弟子时又发现“失踪”了几人，彻底开始彻查。
按道理来说肯定会最先查楚煜，可景玄宗没有，他们像是完全没有方向。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先前跟踪楚煜的那几人或许并不是景玄宗高层统一授意的，多半是某人出于私心，瞒着所有人搞的事。
现在东窗事发，他也不敢跳出来说这些弟子的去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故而景玄宗没有第一时间查楚煜。
楚煜不禁嗤笑，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面的宿云微饮了茶，闻声抬眸看他：“你结丹要去北行宫？”
楚煜搁下手里盘玩的茶杯，颔首道：“是这么打算的，人少，安全。”
在他这段时间非常规的修炼手段下，血气对他意外的有效，境界顺利攀升至筑基大圆满，不日将结丹。
北行宫瀑布底下是现如今唯二理想的闭关地。
最理想的嘛，当然是宿云微府里，要是这人再给他护法，那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完全没意外。
可惜宿云微大抵不会同意。
再者他毕竟转化过血气，结丹时身上的灵力不纯，让宿云微看见了不太合适。
虽不至于当场提剑斩杀替天行道，起码也会关他几天强行净化，扼杀他入魔的苗头。
他刚这么想着，就听宿云微说：“去我那里。”
楚煜蓦然抬眼，“啊？”
不是？蛐蛐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他道：“不太行。”
迎着宿云微的视线，楚煜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拖长调子低笑道：“我心虚，怕叫你发现了。”
“……”
“楚凌。”宿云微不赞同地看他。
楚煜歪歪头，面上一派纯良无辜，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浮着抹笑意。
天光暗了，太阳陷落，世界沉寂，唯有那双眸子亮晶晶引人入胜，映在宿云微眼底。
心湖如风过境，拨开一层涟漪。
楚煜见天暗了，一拂手，室内各处灯盏亮起，他起身拢了拢外袍，道：“走吧，陛下该等急了。”
这次家宴，宿云微依旧作为“师长”收到了帖子。
马车内，楚煜整理衣物系好腰封，墨发用玉簪随意挽起一半，黑衣滚边绣有金纹，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他本着“蹭吃蹭喝”的心态没有派分身，亲自上场。
“陛下什么事都得带你一起，连家宴也不例外，”楚煜长腿交叠，微微伸直，放松向后靠着：“要不是宫里现在唯一的公主还年幼，我真得怀疑他要招你当驸马。”
宿云微只是摇摇头，看着他没说话。
黑蛟在楚煜肩头显现，略显羞涩地看了宿云微一眼，然后蹭蹭主人脖颈。
楚煜听懂它的心声，眼尾一勾，笑道：“去吧。”
黑蛟便化为一道流光飞向宿云微。
因为是楚煜的灵宠，宿云微并未阻止，偏头看它在肩头落下。
“它是冰属性的，很喜欢你。”
宿云微是冰灵根，法术佩剑包括他这个人都如霜雪一般，冰冷高洁。黑蛟喜冷，从第一次接触过宿云微后便念念不忘，很喜欢他……身上的灵力。
楚煜表示理解，他也很匪夷所思，为什么一条冰属性的蛟会成为他的剑灵。
他灵根属火，本命剑也属火，偏偏就有个冰属性的剑灵，着实稀奇。
黑蛟舒舒服服地趴在宿云微肩头，尾巴动了动，跃跃欲试，渴望的目光看向楚煜。
楚煜忍笑扶额：“别，不行。”
看黑蛟还要坚持。
他只能迟疑着指了指黑蛟问宿云微：“它想放肆一下，你允许吗？”
宿云微颔首，“既是你的灵宠，无需拘礼。”
这倒是楚煜没想到的，他以为宿云微会拒绝，或许这一人一蛟对同属性的都不排斥。
然后，黑蛟就开心地缠上了宿云微的脖颈。
“……”
谪仙一般的人，不染纤尘，颈子上却绕着条黑色的小蛇，显得不伦不类又格外吸睛。
楚煜没忍住笑出声，嘴快调戏道：“灼血出息了，它主人都没摸过，它先缠上了。”
宿云微：“……”
楚煜眨眼回神，看对方面沉如水，顿时心道不好，暗骂自己嘴欠。
他默默转头倚着窗框，在想要是宿云微恼羞成怒，两人打起来他命令黑蛟直接勒死宿云微的概率有多大。
魔尊大人就是这么的会紧急避险。
好在宿云微自认识楚煜后忍耐力肉眼可见强了不少，对这话没多大反应，下了马车还在几步外等人。
这让寒鹰也微微侧目，以往宿云微都会特意避开楚煜，离他恨不得八百里远，就怕被楚煜这个无赖再来一次“挟恩图报”。
现在两人关系近了点，看着是能和平共处了。
楚煜让黑蛟钻回袖子里，垂头理了理衣袖，随他动作两缕鬓发垂落在胸口轻微晃动。
看见宿云微居然还等他，楚煜心思再次活络起来，快步迎上，并行进入宫门。
这次家宴楚明远和楚齐修都没来，楚煜看了一圈，除了两个年幼的皇子公主，剩下的都是些眼生的宗室子女。
他不忘来的目的，专注吃吃喝喝快活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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