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山悠悠转醒的时候，阿曈正扒开他的眼皮用一种看牲口的眼神细细观察着他的眼珠子。
“你干什么！”
万千山怒叫出声。
“没干嘛啊。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得红眼病，”
阿曈心有余悸地小声抱怨，“你刚刚发疯的时候到处乱咬，真是骇死我了...”
万千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他知道曈河这个地方有些古怪，因此来之前便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此行竟如此凶险，他进入曈河时已图穷匕见，又恰好遇上千年难得一遇的“走蛟”，一时不慎被心魔攥取了神志，入了魔障。
见他低头沉思，阿曈不高兴地喂了一声。
“哦哦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某实在无以为报。待某渡过那河求得仙缘大成之日，必将厚礼酬谢您二位今日之视遇，”顿了顿，“还有此番咬人之赔罪。”
虽然万千山觉得以他的秉性绝不可能做出咬人这番无态之事来，不过眼下他无法细想这么多，干脆先道歉为上了。
还怪羞耻的。
“好吧，你其实根本没有咬人，我说着玩儿的。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罢。”
阿曈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万千山的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从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女孩是在故意和他作对。
忍了忍，万千山干脆不去看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将眼神飘向曈河。
“敢问姑娘，这走蛟何时能解？这曈河又何时能渡呢？”
阿曈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快速地对视了一眼，万千山沉了一口气继续问：“姑娘可否回答某的问题？某一定择日报答。”
阿曈不说话，只是贱贱地盯着他看。
“姑娘？你听到了吗”
阿曈还是不说话，依旧贱兮兮地盯着他看。
万千山气急败坏地扭过头去，在接触到阿曈贱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眼神后瞬间破防：“我在问你！！”
“哦。我刚刚在想你的红眼病好了吗。”
“我没有红眼病！我没有！我一直都没有红眼病！之前是我入魔了才会那样!”
万千山真的要被眼前这个崽种气死了，他真的无法想象为什么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真是太好了，”女孩露出一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的神情，意识到之后又表现的很严肃，“恭喜。”
万千山都快要气疯了，他第一次在尚有神志时如此激动不堪：“回答我的问题，回答你听不懂吗蠢货！”
阿曈闻言并没有生气，只是吐掉了嘴边的稻叶，认真地看着他的脸：“你不尊重我，朋友，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仙女阁下。”
“......”
这绝对是万千山人生中最惨烈绝望的一天。
顶着她质问般的眼神，他终于屈服了：“仙女阁下。”
“嗯。”阿曈非常满意且大度地宽恕了他。
“其实你并不需要等太久。只要十天左右就可以了。”
万千山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希冀。
“也有可能是半个月。”
万千山眸色微暗。
“唔...我好像记错了应该是半年”
万千山：“......”
“啊呀我知道了，也许要等十年也说不定呢!”
“够了!” 万千山悲愤地打断她，“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对待我？我究竟哪里惹你了？！”
见他濒临气到失去理智的边缘，阿曈忙道：“停停，我这有个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万千山将信将疑：“什么法子”
阿曈嘿嘿一笑，凑到万千山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你确定？”万千山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飘忽惊疑不定，两颊染上一抹粉红。
“这回包不骗你。”女孩信誓旦旦地拍了拍平整的胸脯，自信地说道。
“好吧，那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
整顿完毕的万千山又变回了阿曈初见时的少年郎。
日光从天穹之际倾洒，他凝神站定，长剑在握，蓄势待发。
这把剑，剑身由天外陨铁和深海玄晶千锤百炼而成，剑柄则以罕见的黑檀木打造，七颗色泽各异的宝石如北斗七星镶嵌其中。
剑格由纯银铸就，剑鞘选用了千年寒玉，光晕凛冽摄人心魄。
万千山此时面色凝重，步伐踏得坚实有力，一招一式显得干脆凌厉。
他剑势大开大合，时如疾风骤雨时如行云流水，剑花绽放剑影重重，河水被呼啸的剑气激荡得波涛汹涌，翻滚奔腾。
天地之间，一人一剑，如此而已。
阿曈呆呆地注视着他飘渺的身影。虚幻的轮廓印刻在她眼底，她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一舞完毕，万千山干脆利落地双膝跪地，面向曈河响声说出祭词：“天地浩渺，乾坤朗朗。伏惟上启，江河之灵，听吾誓言，鉴吾诚心。今以剑为引，以血为祭，祈请蛟龙现身，渡吾一程！”
他眼都不眨地朝自己手心划了一道，鲜血汩汩滴落河中。
刹那间，大片乌云排山倒海自天边涌来，闪电银蛇般划破黑暗，倾盆骤雨猛然落下。空气噼啪作响，狂风呼啸。
见状万千山再度起身，又开始新一轮的剑舞。
现在他更加确信，只要他坚持不懈地展现自己的诚意，终能召唤蛟龙，助他渡河。
......事实上，那一段念词是他自己改编的。
看着狂风暴雨中奋力起舞的少年，阿曈不禁低声骂了一句傻瓜。
召唤蛟龙什么的，只是人家说说而已的啦。
本来想让他大喊三声“蛟龙大人快快显灵”，但是很显然这一次万千山学聪明了，并没有上这个顽劣的少女的当。
只是他不愧为正道之子，剑气竟能勾引天地变幻，现在真的玩笑开大了。
阿曈有些悻悻地躲回了她和爷爷的小茅屋，默默祈祷对方不要真的把自己献祭了。
毕竟她没有告诉他的是，这条蛟现在正在沉睡做蜕化前最后的准备，不管他跳得多卖力，它也不知道啊。
这头的万千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一边甩着剑，一边用仅存不多的精力思考被少女坑骗的可能性。
但是他就很快惊恐地发现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万千山：“！！”
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崽种的任何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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