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墨难得起了个大早。
他走出房间时,正好与要出门的于文程打了个照面。
于文程有些惊讶:“你今天起这么早?学校都还没开大门呢。”
“好久没上学了,有点激动……”呵呵,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行吧,你和我一起进去吧。”于文程说道,“早上喝粥吗?”
黎墨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吃个手抓饼就行了。”
早上六点,舅侄俩一同出了门。
华英一中门口有一家早餐店,包子、豆浆、油条都卖,居然还卖手抓饼。
早餐店里的人不算多,于文程和黎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去,我第一次知道这里还卖手抓饼啊。”
“还有鸡蛋灌饼呢,吃不吃?”
黎墨婉拒:“不爱吃鸡蛋。”
已经十月中旬了,这会天才蒙蒙亮,刮的风都是带着冷意的。
黎墨时不时看向门外,盯着紧闭的校门。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上学了?”于文程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不会是早恋了吧?急着去学校见那叫什么来着?class?”
黎墨刚插上吸管吸了一口豆浆,闻言差点没全喷出来。
“舅,那叫crush。”黎墨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您从哪儿学来的词啊?”
“现在的小年轻不都这么喊吗?”于文程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人老了,跟不上潮流了。”
黎墨没接话,视线又飘回了校门口。
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门卫室里有人影晃动,铁栅栏上爬着的爬山虎叶子已经红了大半,被风一吹簌簌往下掉。
想见许清的心莫名达到了顶峰。
“舅,我先走了。”说完,不等于文程反应,黎墨就拿着没吃完的手抓饼和豆浆走了。
校门还没开,黎墨轻车熟路地绕到了后面。
他将手抓饼和豆浆都放进袋子里,随后用嘴叼住塑料袋,单手扒住墙头,脚下一蹬便翻了过去。
从这里正好能去宿舍楼。
宿舍还没配宿管,黎墨很轻易就进去了。
他直奔308。
308宿舍里拉着窗帘,昏暗的室内,黎墨只能隐约看清床上的被子鼓鼓囊囊。
他转了转把手,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你他妈闲的啊……”许清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还有些哑。
“我昨天不是说了嘛。”黎墨反手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了。”
许清将被子拉到头上,挡住了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困了。
“清清,吃不吃早饭啊?”说着,黎墨将豆浆拿了出来,有些洒了。
“不吃。”许清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有些闷闷的。
“怎么了?是不是我太久没来上学,你太想念我了吗?”
“少自作多情,我这是困的。”
许清接连翻了几个身,最后烦躁地一脚踹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黎墨看着许清的背影笑了笑,顺手把桌上的几本练习册摞整齐。
许清洗漱完出来时,头发还滴着水,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胡乱地用毛巾擦了两下,抬眼就看到黎墨正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看?"许清没好气地把毛巾甩到椅背上。
"看你好看。"黎墨笑着把豆浆推过去,"快喝,要凉了。"
许清瞥了一眼那杯洒了一半的豆浆,嘴角抽了抽:"你就这么翻墙带进来的?"
"是啊,差点洒光了。"黎墨挠挠头,"不过手抓饼没事,我保护得很好。"
许清叹了口气,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甜度刚好,是他喜欢的口味。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莫名软了一下,又立刻板起脸:"下次别翻墙了,被抓住要记过。"
"担心我啊?"黎墨眼睛亮晶晶的。
"怕你又摔残了。"许清低头咬了一口手抓饼,嘴角却微微上扬。
宿舍门突然被推开——是杨狄打着哈欠走进来,看到两人愣了一下:"黎墨?你回来了?"
"早啊。"黎墨挥挥手,“你干嘛来了?”
杨狄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露出促狭的笑容:"我说许清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在等——"
"啧。"许清一个抱枕砸过去,“作业在桌子上,自己拿。”
“好嘞!”杨狄是来接作业抄的,拿完作业他就一溜烟跑走了。
黎墨笑得见牙不见眼,凑近许清小声问:"真的魂不守舍啊?"
"他胡说八道你也信?"许清耳尖发红,猛地站起来,"走了,去教室。"
初秋的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楼道里。黎墨突然伸手,轻轻勾住了许清的小指。
"干嘛?"许清瞪他,却没甩开。
"好久没一起上学了。"黎墨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让我牵一会儿。"
许清别过脸去没说话,手指却悄悄回握住了他。晨风拂过,带着桂花香,将少年人的心事吹散在朝阳里。
教学楼的铃声适时响起,惊飞了窗外树梢上的麻雀。
“哟,早啊墨哥。”林一从后面跑过来,拍了一下黎墨的肩膀。
“今……”他的话音突然一顿,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
沈书毅一个箭步上前,一手勾住林一的脖子,一手捂住林一的眼睛,边走边说:“上次说好的拿第一就请我一顿呢?快走快走。”
林一被沈书毅半拖半拽着往前走,还在含糊不清地挣扎:“哎哎你干啥!我还没跟墨哥说……”
话没说完就被沈书毅按了按脑袋,声音闷在了喉咙里。
黎墨挑了挑眉,也没拆穿,只是悄悄收紧了和许清交握的手。
许清指尖动了动,没回头,耳根却比刚才更红了些,脚步倒是没停,跟着往教室走。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见黎墨进来,几道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前桌的女生转过头,小声打招呼:“黎墨,你终于来啦!你上次请假落下的笔记,我帮你整理了。”
“谢了。”黎墨笑着应下,拉着许清走到后排的位置。
刚坐下,许清就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从桌肚里摸出课本,假装翻看着,只是指尖在页边无意识地摩挲着。
黎墨没再逗他,从书包里拿出手抓饼剩下的半块,递到许清嘴边:“还吃吗?刚才没怎么见你动。”
许清侧头躲开,压低声音:“上课了。”眼角余光却瞥见黎墨手里的饼,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小口。
讲台上老师拿着粉笔开始写板书,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桌上。
黎墨撑着下巴,没看黑板,反而看着许清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连带着那点没藏好的笑意,都软乎乎的。
“看黑板。”许清突然偏过头,撞进他眼里,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黎墨弯了弯眼,没应声,却真的转回头,只是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数学课很是枯燥无聊。
黎墨只有左手能写字,在比脸还干净的笔记本上胡乱写了几笔看不懂的文字,便将圆珠笔随手一扔,拿书做遮掩,将脸埋进了阴影里。
他还是在意于文秀那句“你这样的人”。
原本想当阵风一样,让这句话就此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这阵风转了一个圈,又吹了回来。
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小坑,黎墨盯着那点凹陷发愣。
于文秀说那话时的眼神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句“你这样的人”像根细刺,扎在嗓子眼,咽不下也咳不出。
旁边许清写题的笔尖顿了顿,侧头看他时,睫毛扫过眼睑,带起点轻缓的风。
“又走神。”声音压在课本缝里,不高,却准准撞进黎墨耳朵。
黎墨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只含糊“嗯”了声。
许清没再说话,却把自己的练习册往他这边推了推。
上面刚解完一道大题,步骤写得清爽,最后一步的等号旁,不知何时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用铅笔描的,浅得像怕被人看见。
黎墨的指尖蹭过那小太阳,忽然想到了以前。以前他还和于文秀一起挤在出租屋的时候,卧室里有一面墙,墙皮已经脱落大半,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墙灰。
小时候的黎墨就在那上面画过一个小太阳。
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把太阳画在墙上,温暖的阳光就可以铺满那间阴暗拥挤的小房间。
“喂。”黎墨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是不是……挺麻烦的?”
许清握笔的手停了,抬眼看他。
晨光从他耳后漫过来,把那点泛红的耳尖照得透亮。“你废话什么。”
他皱了下眉,却没移开视线,“上次是谁说要天天来烦我?才几天就反悔?”
黎墨愣了愣,想起之前在宿舍时,自己确实这么跟许清胡扯过。那时只图着逗他,没想过这会倒成了许清怼他的话。
“我不是那意思。”黎墨挠了挠头,想说于文秀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跟许清说,他妈觉得他是个不靠谱的人。
许清却像是看穿了什么,笔尖在练习册上敲了敲,敲在那小太阳旁边:“别人怎么说不重要。”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我知道你什么样就行。”
讲台上老师还在讲函数单调性,粉笔灰落在窗台上,积成薄薄一层。
黎墨看着许清垂着眼写题的样子,那根扎在嗓子眼的细刺,好像忽然被风吹走了。
他拿起笔,用左手笨拙地在许清画的小太阳旁边,画了个歪歪的笑脸。
刚画完,许清忽然侧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嘴角抿了抿,没说话,却悄悄把练习册又往他那边推了推,让那两个小图案靠得更近了点。
窗外的桂花香又飘了进来,混着晨光,暖融融的。黎墨忽然觉得,数学课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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