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拉开门，对上杨狄那双写满了“求知欲”的眼睛。他脸上热度还没完全退散，只能强行绷紧表情，用一贯的清冷掩饰心底的慌乱。
“走了。”许清言简意赅，侧身从杨狄旁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小的风。
杨狄赶紧跟上，凑近了仔细瞅他，语气夸张：“哎哟我去，许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屋里很热吗？不对啊，这都入秋了……” 他吸了吸鼻子，像发现了新大陆，“咦？还有股……盐焗鸡和牛奶味儿？”
许清脚步一顿，耳根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点回升的趋势。他目不斜视，加快脚步：“闭嘴，再废话物理笔记自己抄。”
杨狄立刻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但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他回头又看了眼紧闭的318宿舍门，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跳舞：有情况！绝对有情况！墨哥牛逼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学楼，晚自习的铃声余韵早已散尽，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许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唇上残留的触感和腰间仿佛还未散去的力道，却不断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的真实和……惊心动魄。
他推开教室后门，尽量低调地走向自己的座位。班主任齐老师果然已经站在讲台上了，看到他们进来，眉头微蹙，但没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们赶紧坐下。
许清刚落座，前排的女生就转过头，小声递话：“许清，齐老师刚才问你和杨狄去哪了。”
许清心里一紧，面上镇定：“在宿舍讨论一道题，忘了时间。”
女生点点头，转了回去。
许清拿出书本，试图将注意力投入到学习中，但摊开的物理习题集上，那些熟悉的公式和图形仿佛都失去了意义，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黎墨亮得惊人的眼睛，是他低沉沙哑的“等我”，是那个带着牛奶甜味和无比炽热的吻。
他下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有点微微发麻。
“笨蛋……”他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这次却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甜。
而另一边，成功翻出学校后墙的黎墨，并没有立刻回家。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漫无目的地在学校外围的人行道上晃荡，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偶尔还忍不住蹦跳两下，引来路人侧目。
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脑海里全是许清——他害羞时泛红的脸颊和耳尖，他强作镇定却水光潋滟的眼睛，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他柔软清甜的嘴唇，还有他最后那句带着小小“报复”意味的“好好想想你自己吧，墨哥”。
“嘿嘿……”黎墨忍不住笑出声。
许清亲他了！
许清真的亲他了！
不是做梦！
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像烟花一样在他胸腔里炸开，绚烂夺目。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宿舍，再把那个人紧紧抱在怀里，确认一千遍一万遍。
但理智拉住了他。
而且，许清最后那句话也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让他火热的脑子稍微降温。
是啊，他下个月才成年，而许清要等到明年三月。这几个月……好像确实得“规矩”点？黎墨挠了挠头，有点苦恼，但这点苦恼很快又被巨大的幸福冲散。
规矩就规矩，反正人是他的了，跑不掉！
他摸出手机，点开和许清的聊天界面，手指飞快地打字：
【我到家了！（小狗奔跑.jpg）】
发送。
等了片刻，没有回复。应该是在上自习，手机静音了。
黎墨也不在意，又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看着之前那些普通的、甚至有点拌嘴的对话，感觉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蜜糖。他小心翼翼地把屏幕按在胸口，像个守着巨大宝藏的孩子。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拂动他额前的碎发。黎墨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抬头望向夜空。城市的夜空看不到几颗星星，但他却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温柔。
新的生活会好吗？
他想起自己之前不确定的答案，现在却有了无比坚定的信念。
会的。
一定会。
因为有许清在。
因为他们在彼此身边。
他收起手机，双手枕在脑后，吹着口哨，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充满了少年人独有的、仿佛能照亮整个夜晚的蓬勃朝气。
许清在书山题海里艰难地跋涉了两个小时，却感觉收效甚微。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了半天，解出的答案却驴唇不对马嘴。他烦躁地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身后唐大为偷偷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画了个贱兮兮的笑脸，旁边写着：【许哥，魂儿被墨哥勾走啦？】
他们两个的事在315宿舍已经不是秘密了。而且，那四个大男人的接受能力出奇得快，只需几分钟就完全消化了这一信息。
许清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揉成一团，精准地丢进唐大为半开的笔袋里。
唐大为：“……” 得，恼羞成怒了。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赦令。许清几乎是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动作比平时快了不少。
“许哥，等等我啊！”唐大为手忙脚乱地把书本塞进书包，带着沈书毅追了上来，勾住许清的肩膀，压低声音，“快，老实交代，你跟墨哥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我瞅你这状态很不对劲啊！”
许清甩开他的胳膊，语气没什么起伏：“滚，别逼我动粗。”
唐大为瞬间闭嘴，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但眼神里的求知欲都快溢出来了。
沈书毅唏嘘一声：“热恋期的男人真可怕……”
林一和杨狄跟在后面，他小声道：“话说这是不是要分一零来着？他俩谁一谁零啊？”
杨狄耸耸肩：“盲猜许清。而且，我坚决不站矮攻。”
林一：“……”
几人随着人流往宿舍楼走。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风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清心头的躁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忍住了立刻拿出来看的冲动。
走到宿舍楼下，和杨狄几人分道扬镳。许清踏上楼梯，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推开318宿舍门，熟悉的、属于他和黎墨共同空间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盐焗鸡和黎墨身上那种阳光活力的味道。
宿舍里空无一人，黎墨的床铺整理得……还算整齐，书桌上还摊着那本物理竞赛习题集，正是晚上他教黎墨的那一页。
许清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这才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置顶联系人——【黎墨（笨蛋）】。
看到那个他自己偷偷改的备注，许清耳根又是一热。点开。
【我到家了！（小狗奔跑.jpg）】
发送时间是晚自习刚开始没多久。后面又跟了几条：
【清清，在干嘛呢？有没有想我？（猫咪wink.jpg）】
【今天布置的这些卷子变态难！简直没人性！不过为了以后能跟你考一个大学，我拼了！】
【（图片：一张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
【你下自习了吗？到了宿舍给我发个消息呗。】
一连串的消息，带着黎墨特有的、毫不掩饰的热情和黏糊，透过屏幕都能想象出他发这些信息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许清看着那条“有没有想我”，指尖微顿，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抿了抿唇，打字回复：
【到了。】
几乎是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就震动起来，黎墨直接拨了视频通话过来。
许清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坐下，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按了接听。
屏幕亮起，黎墨那张俊朗带笑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背景是他熟悉的卧室。
“清清~”黎墨的声音带着雀跃，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星，“你可算理我了，自己在家无聊死我了，我一直盯着手机等你消息呢。”
许清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兴奋，心里那点别扭和强行维持的镇定慢慢融化。他“嗯”了一声，语气不自觉放缓：“刚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黎墨凑近屏幕，像是在仔细看他，“你脸还红吗？”
许清：“……滚。”
黎墨在屏幕那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得意洋洋：“嘿嘿，不滚。许清清，你害羞的样子真好看，比平时冷着脸可爱多了。”
许清懒得理他这浑话，转移话题：“卷子写完了？”
“还没……”黎墨瞬间蔫了一点，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写完！为了你我也得写完！”
许清听着他这类似“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言壮语，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他垂下眼睫，看着屏幕上黎墨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低声说：“嗯，好好写。”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黎墨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保证完成任务！”他挺直腰板，然后又趴回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眼巴巴地看着许清，“清清，你再跟我说说话呗，听着你的声音我写题有动力。”
许清看着他那副大型犬求抚摸的样子，心软成了一滩水。他拿起旁边一本英语词汇书，淡淡道：“那你写，我背单词。”
“好！”黎墨高高兴兴地应了，真的把手机支在一边，埋头开始和数学卷子搏斗，偶尔抬头看一眼屏幕里的许清，又傻笑一下，继续奋笔疾书。
视频没有挂断。
两人一个在宿舍，一个在家里的卧室，隔着屏幕，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说话，却能听到彼此那边细微的声响——黎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许清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还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一种静谧而温暖的氛围在无声中流淌，跨越了物理距离，将两颗刚刚确认彼此心意的心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许清背了几个单词，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屏幕里那个专注的侧影。
看着黎墨时而蹙眉思考，时而豁然开朗地在草稿纸上演算，许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和对未来隐隐的期待，悄然滋生。
也许……黎墨那个笨蛋说的没错。
新的生活，真的会好的。
他微微弯起嘴角，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单词书，这一次，注意力终于能够集中了。
窗外的月色，温柔地洒落进来，笼罩着少年清隽的侧影，也透过手机屏幕，映照在另一个少年带着傻笑却无比认真的脸庞上。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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