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叶忠沉稳的声音传来：“许清？没想到你会打给我。”
许清握紧手机，指节泛白：“叶叔叔，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我能和您见一面吗？有些关于黎墨的事，我想当面和您谈谈。”
叶忠沉吟片刻：“明天下午两点，市中心星巴克，我会准时到。”
“谢谢您。”许清轻声说。
挂断电话，许清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城市的夜景出神。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冒险，但于文秀今天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黎墨为了他放弃一切吗？
“在干什么？”黎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清迅速整理好表情，转身微笑：“透透气。你洗好了？”
黎墨走近，从背后环住他，下巴轻轻抵在他肩上：“嗯。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我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许清摇摇头，握住黎墨环在他腰间的手：“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这一夜，许清辗转难眠。他看着身边熟睡的黎墨，指尖轻轻描摹他的轮廓，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如此优秀的一个人，本该有光明顺遂的前程，却因为爱上他，要面对这么多的非议和阻碍。
第二天中午，许清以要去图书馆为由出门。到达约定的咖啡厅时，叶忠已经坐在角落里等候。
“叶叔叔。”许清礼貌地打招呼。
叶忠抬眼打量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想喝什么？”
“不用了，谢谢。”许清在对面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膝上。
“你说想谈黎墨的事？”叶忠开门见山。
许清深吸一口气：“是的。我知道您一直很照顾黎墨，他也非常尊敬您。所以我想请教您，作为长辈，您真的认为我和黎墨在一起，会毁了他的未来吗？”
叶忠微微挑眉，似乎没料到许清会如此直接。他慢条斯理地搅动咖啡：“说实话，我最初也不赞成。这条路确实不好走。”
“但您没有强烈反对。”许清注视着他。
“因为我知道反对没用。”叶忠放下咖啡勺，“黎墨那孩子，表面顺从，骨子里却比谁都倔。越是压迫，他反弹得越厉害。”
许清垂下眼帘：“那您觉得...我该离开他吗？”
叶忠沉默了片刻：“这要问你自己。你愿意看他为了你和母亲决裂，放弃继承权，从零开始打拼吗？”
许清的心猛地一沉。
叶忠继续道：“于文秀的脾气我了解，她说断经济来源就真的会断。黎墨虽然有我给他的卡，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母子真要闹到那一步，黎墨会很辛苦。”
“我明白了。”许清轻声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过，”叶忠话锋一转，“我认识黎墨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他小时候父母离异，性格一直很封闭，直到遇见你，才变得像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许清惊讶地抬头。
叶忠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我不是在鼓励你们。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认为真正的爱情不应该轻易放弃。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们自己手上。”
离开咖啡厅后，许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叶忠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不赞成，但不反对；艰难，却值得坚持。
路过一家珠宝店时，许清驻足在橱窗前，看着里面一对简约的男士对戒出神。他曾偷偷想象过和黎墨戴上对戒的样子，想象过他们能够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阳光下的那一天。
手机震动起来，是黎墨发来的消息：
【在哪？我去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做饭。】
看着这条简单的消息，许清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就是这样平凡的温暖，让他舍不得放手。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道：【在市中心，这就回去。想吃你做的番茄牛腩。】
随后，他走进了那家珠宝店。
回到家时，黎墨正在厨房忙碌。许清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怎么了？”黎墨放下锅铲，转身将他搂进怀里，“今天特别黏人。”
许清抬头看着他，眼中有着黎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黎墨，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好吗？”
黎墨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答应你。”
晚饭后，许清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黎墨，不禁又想到了那枚对戒。
唉，可惜。
没钱。
注意到许清的视线，黎墨扭头，问道：“咋啦？被我迷到了？”
“少点自恋。”许清翻了个白眼，身体却诚实地坐到了黎墨旁边。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此时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内的于文秀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照片——许清与叶忠在咖啡厅见面的场景，眼神冰冷。
许清这个人，家庭背景简单得不行。
虽然他母亲刘兰已经改嫁到了陈泽卫家，但许志和许大宁这两个人，可是许清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骨子里流着的，有和那两个不成器的男人相同的血。
和黎墨那个生父一样。
想到黎东，于文秀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掌控不了自己的婚姻，现在就连自己的儿子都掌握不住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综艺节目，嘉宾和观众们的笑声时不时响起。
许清却无心观看，满脑子都是和黎墨有关的事。
刘兰和陈泽卫对这件事倒不怎么反对，只要许清愿意，只要对方是个好人，他们完全不在乎性别。
可于文秀不一样。
今天的见面，许清能感觉到，从那位妇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中，还带着强烈的恐惧与不安。
她在恐惧什么？她有什么好恐惧的？
许清只知道，于文秀离过一次婚，是因为他的第一任丈夫极其不负责任，干尽各种败坏的事。
是因为这些让她产生了恐惧，害怕这种悲剧再次于新的家庭中上演。她想要掌控黎墨，想要黎墨听她的话，按照她的剧本走下去，那才叫“幸福”。
黎墨察觉到许清的心不在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许清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诚：“我在想……你妈妈。我感觉她很害怕。”
“害怕？”黎墨有些意外这个词。
“嗯。”许清点点头，“她看我的眼神，不只是厌恶，更像是在看一个会抢走她最重要东西的敌人。她害怕失去你，害怕你走上你父亲的老路，更害怕她为你规划的未来落空。”
黎墨沉默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母亲的行为。
“我知道她伤害了你，”黎墨将许清的手握得更紧，“但你说得对，她确实在害怕。我父亲当年不仅出轨，还卷走了家里大部分财产，留下巨额债务。如果不是遇到了叶叔，短期内不可能还上。知道我十岁以前，一直都是我妈一个人养我。”
许清的心揪紧了。他终于明白于文秀那近乎偏执的控制欲从何而来——一个被至亲背叛的女人，自然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用尽全力避免重蹈覆辙。
“所以当她发现我和你在一起，就像看到了历史重演。”许清轻声说，“一个‘不正常’的关系，一个她无法掌控的局面，触发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黎墨叹了口气：“但这不能成为她伤害你的理由。”
“我知道。”许清靠在他肩上，“我只是...突然有点理解她了。一个被生活伤害过的人，会不自觉地用伤害来保护自己。”
第二天，许清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他独自来到于文秀下榻的酒店。
于文秀开门看到他，脸色立刻沉下来：“你还敢来见我？”
“阿姨，我想和您谈谈，就我们两个人。”许清语气平静，“不谈黎墨，只谈您和我。”
于文秀冷笑：“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谈谈恐惧。”许清直视她的眼睛，“谈谈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受，谈谈一个人抚养孩子有多艰难，谈谈为什么看到儿子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会让您如此害怕。”
这番话精准地击中了于文秀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愣住了，许久才侧身让许清进门。
房间内，两人相对而坐。许清率先开口：“我了解过您和前夫的事。我很抱歉您经历过那些。”
“不需要你的同情。”于文秀别过脸去。
“这不是同情，是理解。”许清轻声说，“我父亲也是个赌徒，小时候经常有人上门讨债。我妈带着我改嫁后，我才过上安稳日子。所以我明白，被本该保护你的人伤害，是什么滋味。”
于文秀的表情微微松动。
“但黎墨不是他父亲，我也不是。”许清继续道，“我们相爱，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叛逆。我们是彼此的光，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
“漂亮话谁都会说。”于文秀语气依然生硬，但少了几分敌意。
“时间会证明一切。”许清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阿姨，我不求您立刻接受我们，只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看看我们是如何认真对待这段感情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于文秀第一次开始怀疑：也许，她真的错看了这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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