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姜砚心百般推辞,还是被“你的翻译水平高”这种高帽子,抓到了商务会上。
微不可察地叹了几声气后,姜砚心快速把自己调整到工作状态。
姜砚心,二十七岁,最近就要结束驻外翻译工作回国。
本以为上个周末是她最后一次在休息日加班,不料,本来应该参加今天翻译的同事,却在出发前临时有事。
还在床上的姜砚心,就这样被领导的紧急电话吵醒。
姜砚心抿了抿唇,将视线从台下的会议厅座位转移到身旁话音落下的代表身上,继续为贸易企业负责人的发言进行实时俄语翻译。
她的声音不甚大,却字字清晰,连发言人难以察觉的语气差异,都能精准传达。
“Мы обеспечим завершениестроительствазаводадомартаследующегогода...(我们会确保工厂在明年三月前完成建设...)”
姜砚心的翻译水平在同行中是出了名的,很多专业术语的翻译,她都像是完全不需要思考似地信手拈来。
又译了一大段才停下。
话音落下后,商贸会上企业的代表们频频点头。
这场关于两家企业贸易的谈判,已经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问一下这个技术问题。”
中方代表突然朝向姜砚心,指着桌上的资料问道。
姜砚心看了一眼资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用俄语向俄方技术总监确认了细节。
她的话音落下,会议厅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椅子挪动声。
虽然被这一声音吸引,她却也不敢分神去看。
只是余光瞥见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专注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地注视,让她的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姜砚心迅速收回视线,继续专注于手头的翻译工作。
但不知为何,收回余光后,她却感觉刚刚那道目光,仍旧停留在她身上。
这使她不甚舒服。
-
谈判很快在和谐的氛围中落下帷幕,双方代表约定下周继续讨论合作细节。
姜砚心整理完笔记后,也跟随代表们起身。
“砚心,你今天太厉害了!”
同事沈清凑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那个技术术语好多翻译都搞不定,你居然想都不用想,就翻出来了。”
姜砚心接过水杯,浅浅抿了一口,笑着说:“来的路上多看了几遍而已。”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比常人更愿意花时间钻研罢了。
“你别谦虚啦。”
“对了,晚上在皇冠假日酒店,还有个酒会,主办方邀请我们都去。”方清兴奋地说,“听说顾氏集团的继承人顾凛舟也在。”
她没见过顾凛舟,却听过他的不少传言。
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也不想有什么联系。
姜砚心收拾文件的手顿了一下,冷冷说道:“必须去吗?”
“这倒不是强制性的,但...”
方清压低声音,“你知道的,这种场合缺席不太好看。而且...”方清神秘兮兮地朝姜砚心贴近,“听说顾凛舟正在物色新的首席翻译,待遇很不错哦。”
姜砚心轻轻摇头:“我不感兴趣。”
“为什么?”
“他们可是跨国贸易巨头。”方清瞪大了眼睛。
接着,又压低声音继续说:“虽然听说顾凛舟本人超级难伺候,挑剔得要命,三个月换了四个翻译,个个都被他骂哭,还逼得人离职。”
“那我更没兴趣了。”
姜砚心眉头紧蹙,她合上笔记本,虽是垂眸低语,声音却很坚定。
方清正要继续说,却被另外一个同事叫走了。
姜砚心只好独自收拾着设备,忽然,她感觉有人停在了她身后。
“跟林助理说下这件事。”
男人的声音虽然很低,却仍带着威严。
姜砚心转身,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个声音主人的眼睛。
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抿了抿唇后,继续收拾文件。
怎么好像是会议上看她那个人?
小心翼翼地盯了几秒。
呃...
不是好像...
近距离看,才发现他的五官比远看的时候,更加立体分明。
深邃又复杂的眼睛,给这张过于冷峻的脸又添了几分寒意,不过高大挺拔地身材,倒还能让他称得上风流倜傥四个字。
男人似乎很忙,也只是礼貌地向她点头致意了一下,两人便擦肩而过了。
姜砚心回以同样的微笑点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收拾完资料放进包里后离开了。
-
晚上,姜砚心还是和方清一起来到了皇冠酒店。
因为翻译工作需要,方清跟着带她们来的商总一起去了会场的另一边。
姜砚心整理了一下到膝盖的深蓝色职业裙,扫视全场。
“姜译员,安德烈先生需要您的帮助。”
安德烈先生的助理匆匆朝她走来。
“我马上来。”
姜砚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用俄语回答。
目光很快就锁定到了站在酒会大厅中央的几个人。
几位中国商人围着俄商安德烈先生,但看起来双方的英语交流并不顺畅。
姜砚心收回目光,脚步朝安德烈走去。
照理来说,安德烈先生的翻译工作,本与她无关。
她只是受雇于中方企业商总的一名翻译,酒会任务结束后,她就可以回到自己安静的小公寓,继续与各种材料为伴。
快要走近的时候,她注意到人群里有上午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
呵,还换了一身衣服。
他站在大厅灯光的最亮处,一身深蓝色西装衬得他干练优雅。
他正与包括安德烈在内的几位外商交谈。
即使隔得老远,姜砚心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疏远感和掌控感。
“ГосподинАндре, чем ямогувам помочь?(安德烈先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姜砚心走到俄商安德烈身旁,问道。
安德烈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姜,你来了。”
他如释重负地切换回了俄语,“这些先生对工地细节还有些疑问,你帮我翻译一下。”
姜砚心会意点头,向几位中方商人转达了安德烈先生的意思。
这时,一声低沉的男声从身旁传来,“姜译员果然能力出众。”
姜砚心侧身,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睛。
是上午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也算是见过两次面了。
可姜砚心仍旧不知道这位先生姓甚名谁。
姜砚心带着疑惑的语气,说道:“...谢谢。”
话毕,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距离她只有半步的地方。
像是看出了姜砚心并不认识他。
顿了几秒后,对面男人神色镇定,让身旁的助理拿出了一张名片,脸上没有一点起伏地说着:“顾氏集团顾凛舟。”
……
原来他就是顾凛舟。
姜砚心没立刻回答,盯着名片看了几眼后,挑了挑眉。
“顾总好。”
姜砚心礼一边貌地回应,一边不露痕迹地后退了半步,使两个人拉开至安全距离。
顾凛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继续说道:“姜译员这样的翻译人才,能够出席今晚的酒会,是我作为主办方的荣幸。”
姜砚心愣了一秒。
她没想到,他也开始给她戴高帽子了。
姜砚心一时语塞。
正要下意识地说自己其实并没打算来时,对上了顾凛舟深不可测的目光。
常年游走于中俄商人之间的姜砚心,早已将外交礼节铭记于心,。
她瞬间意识到,在外商面前说这样的话,是不合适的。
最后,她说:“能参加顾总的酒会,才是我的荣幸。”
事实上,因为想起方清说顾凛舟开除了那么多自己的同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但奇怪的是,她竟然对这个传闻中傲慢挑剔的男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到底是有多挑剔,能逼得那么多专业素质和应变能力都优秀的翻译纷纷离职?
顾凛舟的嘴角微微上扬,又补充道,“姜译员对工程术语的掌握确实熟练,想必做过大量功课。”
姜砚心怔在原地。
除了专业翻译和外交人员,很少有商人能注意到翻译背后的准备工作,大多数雇主只关心翻译过程是否流畅。
顾凛舟意外的一句话,使得姜砚心对他傲慢、难伺候的印象稍微松动了一些。
但随即,方清说的“三个月换四个翻译”这句话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那一点点好感又立刻消失了。
姜砚心深吸一口气,客气道:“谢谢顾总,职责所在。”
话音落下后,顾凛舟侧身和助理低语。
姜砚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试着将他说的话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
这时,耳边传来了安德烈叫她的声音,“姜,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翻译下。”
“您说。”
安德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迅速调整状态。
“顾总明天安排了一个私人会面,我想问问,大家是否都会去?”
安德烈看向周围的人,问道。
姜砚心如实翻译给了周围的企业负责人,大家表示都会参加。
接着,在场的人又寒暄了几句,便都以还有事务处理为由离开了。
酒会中央只留下了安德烈、顾凛舟和姜砚心。
这时,顾凛舟突然对她说:“姜译员,商总明天也会来这个会,你可以随你们商总一起来。”
因为疑惑他怎么知道她是商总的翻译,姜砚心没立刻回答。
……
见姜砚心没出声,顾凛舟看向她,语气看似礼貌,仔细听来,却带着几分疏离和挑衅,“还是...姜译员担心没时间像今天的会议一样提前做准备,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无法随机应变?”
姜砚心感到一阵不悦。
并不是因为她没时间准备。
事实上,这些年来,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临时翻译,她早已习惯。
而是顾凛舟说这话时,那种傲慢和试探的态度,仿佛对她的专业和能力充满怀疑。
“谢谢顾总,商总工作需要的话,我会陪同的。”
她平静地回答,嘴角维持着职业性的微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顾凛舟似乎想说什么,但此时他的助理匆匆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他低头向安德烈和姜砚心点头致意:“不好意思,有些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我先失陪一下。”
向安德烈翻译了顾凛舟的话后,姜砚心轻轻呼出一口气,用很冷的目光,目送顾凛舟离去的背影。
她不喜欢与他这类人打交道。
习惯了掌控一切,以试探和不信任的心态待人,缺乏对他人基本的尊重。
在他眼中,像她这样的专业翻译,不过是随时可以替换的工具。
“姜,你不喜欢他?”
安德烈似乎从姜砚心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情绪,突然问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揶揄。
姜砚心收回视线,礼貌地摇摇头:“Нет(不是的)。”
“好吧,但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安德烈先生继续笑着说,“那个年轻人刚才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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