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件行李放入行李箱时,姜砚心再次想到自己拒绝成为顾凛舟的首翻邀请时,说的那后半句话。
“我和顾总的工作作风可能不太合适。”她说。
这样的说辞,是否能够说服顾凛舟?
她不知道。
因为下了一上午的雨,今天降了不少温,姜砚心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陌生来电。
因为从没见过这个号码,她的眉间不自觉蹙起。
“喂,请问是哪位。”
“姜译员,你好。”
对面声音一出,姜砚心的心跳就加快不少。
她听出来,对面是顾凛舟的声音。
而电话对面的顾凛舟,正坐在办公桌前,手指轻敲桌面,目光不断落在面前的文件上。
俄文文件密密麻麻,他无心阅读,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眼。
“…顾总好。”
“姜译员,我的助理告知我,您拒绝了我的邀请。”
顾凛舟坐在桌前缓缓抬眼,声音低沉而平稳,但表情却像极了长久以来的自信,被人踩了一脚。
“是的,顾总。”
姜砚心坐到椅子上,静静回答,神情也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感谢您的赏识。”
见顾凛舟没有声音,她继续开口,声音虽冷,却不失礼貌,“如果还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顾凛舟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姜译员,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他微微后仰,靠进黑色的座椅里,“我打电话来,是想请问您所说的您和我工作作风不合适,具体指的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姜砚心像是看到他就在自己面前。
她用不卑不亢的目光,注视着办公室的某个角落,就好像顾凛舟在那里。
“顾总日理万机,雷厉风行,想要的自然是应变能力强的翻译,而我更依赖充分的准备。”
她顿了顿,“我并不觉得自己契合顾总对翻译的要求。”
顾凛舟看向办公桌的桌角,唇角微勾,虽然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却更像是不悦,“所以,姜译员并不相信自己的专业能力?”
姜砚心攥紧了手,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只是认为您说得对,您需要的是一个能跟上您节奏的翻译。”
她抬眸,“我自认为,自己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凛舟的双眸瞬间黯淡,手指在桌面轻轻一叩。
“姜译员,我想真正的专业人士,不会用工作作风不合作为借口。”
姜砚心呼吸微滞,却仍保持着冷静。
“顾总,很抱歉,正因我了解翻译工作,才不能接受无法保证质量的工作。”
她站起身,微微颔首,“顾氏集团、顾总您,值得最好的翻译,但那个人,不是我。”
像是被姜砚心说服,就要放弃。
顾凛舟没再说话,他眯了眯眼,眼底却闪过一丝烦躁。
下一秒,他挂掉了电话。
顾凛舟突然挂掉电话,使姜砚心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些有道理的依据,在顾凛舟听来,大概都是惨白的借口。
像是泄了气一样,姜砚心觉得自己大概率彻底把这位业界巨头得罪了。
没再想这件事,她加快了收拾办公桌的速度。
之后,她扯了一件外套,快速套在身上,出了大厦。
-
雨越下越大,几乎就要变成冰雹。
姜砚心拖着行李箱,在机场狂奔,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浸湿了外套领口。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距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
堵了那么久,终于赶上了。
还好,提前和商总、安德烈先生、方清他们说过她今天回国的事情,不然不知又要耗费多久道别。
她微微喘着气,抬手将湿发别到耳后,触碰到冰凉的发梢时,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赵...赵主任。”
她接起电话,因为嗓音有些哑,差点就要噎住。
“砚心,你到机场了吗?”
电话那头,赵主任的语气急促,“顾氏集团临时有个重要会议,俄方代表提前到了,安德烈先生说要你当翻译。”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冒着雨到了机场,却被要求回去,姜砚心几乎瞬间僵住。
“……”
“可是,主任,我今天要回国,我刚到机场...”姜砚心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情况特殊,安德烈先生坚持要求你去,方清、郑丽她们几个,也都被安排了别的工作。”
赵主任没等她回答,继续说,“你先回来,资料我等下邮件给你,接你的车马上就到机场,你直接去会议中心。”
电话挂断,像是生无可恋似的,姜砚心闭了闭眼。
也不敢耽搁太久。
姜砚心迅速退了机票,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职业套装,在机场的卫生间换上了。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顾凛舟的助理林乡撑伞迎上来:“姜译员,顾总吩咐我来接您。”
顾总?
不是单位派车来吗?
虽然满心困惑,她也不敢耽搁太久。
毕竟是对外会议,中国人又是最丢不得面子的,更别提迟到是翻译人员的大忌。
她用最快速度放好行李,坐进了后座。
姜砚心稍怔。
她看到座位上放着一套新的套装。
“顾总说,今天雨很大,您可能需要。”
林乡透过后视镜看她。
姜砚心的睫毛颤动了下,“咱们先出发吧。”
没再说其他的,姜砚心快速打开电脑,阅览赵主任发给她的会议资料。
林乡和司机见姜砚心一路都在安静地看资料,也保持了一路的安静。
会议中心很快就到了。
姜砚心和林乡一起下了车。
这时,林乡说:“姜译员需要换衣服的话,可以换这套。”
说着,他把手里的衣服盒子递给了姜砚心。
因为距离会议开始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姜砚心有些着急。
但又想到自己拒绝了顾凛舟,他却仍不失风度地考虑到了她。
姜砚心顿了顿,用最快的语速说道,“林助理,麻烦您会后替我谢谢顾总,我现在穿的这身衣服,就是在机场换好的。”
“咱们先上楼吧。”她说。
林乡见她如此急切,也没立刻说什么,两个人立即进了电梯。
快要到会议楼层时,林乡突然说,“姜译员不必这么客气,本来就是我们顾总缺翻译,才麻烦赵主任临时把您从机场叫回来的。”
听到这话,姜砚心的头一反应就是瞪大眼睛。
“?”
“不是安德烈先生的翻译不在吗?”
姜砚心怔住,视线直勾勾落在林乡脸上。
还没等林乡回答,耳边就传来了电梯到达楼层“叮”的声音。
根本没时间纠结这件事,姜砚心和林乡快速走进了会议室。
开门的瞬间,她撞进了一道视线里。
-
会议室里,空调的凉风虽然很微弱,但仍能感觉到凉气。
姜砚心明白了大概情况——顾凛舟再次用了和上次一样的手段,说是安德烈先生需要翻译,叫了她来。
她坐在顾凛舟的右后方,一边平静地忍耐着头部隐隐的痛感,一边快速地记录着俄方代表的发言,以便口译。
然而,会议刚开始没多久,她的眼睛就需要艰难地睁开了,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似得痛,她努力说出来的每个字,也都像是刀割似的。
尽管她已经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却仍有几处数据翻译错误。
在座的几位俄商,听到她的翻译后,神色明显疑惑起来。
她知道,这样的表现自然会导致顾凛舟在众多总裁面前,丢天大的脸。
“姜译员。”
会议中场休息时,顾凛舟把姜砚心叫到走廊,突然开口,声音冷峻,“如果不想来,可以不来,何必这样砸自己的口碑和饭碗。”
觉得的确是自己今天的表现不佳。
姜砚心没立刻回答。
顾凛舟的眼神锐利,语气里带着比前两次更明显的讥讽:“最基本的口译质量都无法保证,我不建议你继续从事翻译工作。”
姜砚心呼吸一滞,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自己该怎么解释,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顾总,我很抱歉。”
她的声音很轻,仔细听来,甚至有些发颤。
顾凛舟眉头微蹙,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收回视线。
留下一句“继续开会”后,顾凛舟折返回会议室,继续会议了。
接下来的谈判,姜砚心几乎是用意志力强撑着。
她的后背渗出冷汗,全身发冷,却仍努力一字一句地完成翻译。
会议结束时,她几乎虚脱。
却还是起身,向双方代表致意。
也是趁各位代表离开后的短暂时间,姜砚心迅速找到林乡,询问他有没有退烧药。
林乡能在顾凛舟这种苛刻挑剔的人手里活下来,还是有一定本事的。
姜砚心的话音落下,林乡随即就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盒。
本来只是想问问看,如果林乡没有的话,她就打算和顾凛舟道别后,去买药了。
“你还真有退烧药?”
姜砚心的声音很虚弱。
林乡说:“我们顾总是个工作狂,平常感冒胃疼什么的,根本没时间去看,我就基本随身带着各种药。”
“姜译员...”
“您发烧了吗?”
林乡一边将药递给姜砚心,一边小心翼翼问道。
只是,这会她的脑子已经完全卡住。
她人虽然站着,却只有进气呼气、无力倒头的份儿了。
这种情况,自然是回答不了林乡的话。
不料,下一秒,顾凛舟就把姜砚心叫进了会议室。
整个会议室,只有他们二人。
气氛安静到尴尬。
“姜译员。”
顾凛舟叫她,声音冷淡,“我希望您能针对您今天的表现,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话几乎令姜砚心的呼吸停滞。
虽然不想让顾凛舟觉得自己是在用发烧扮可怜,但看他现在怒不可遏的样子,只能说了。
她抬头,眼神渐渐黯淡。
接着,她对上了顾凛舟的视线,徒劳地为自己解释着:“顾总,我为我今天的工作表现向您道歉,因为我来的路上发...”
“难道姜译员是想说来的路上太匆忙?”
可还没等姜砚心的话说完,顾凛舟就忍无可忍地喝断了她。
“看来姜译员的实际表现和你对自己的认知一样,你的确只适合有充足准备的翻译工作。”
顾凛舟没看见,姜砚心的双眸骤然变深,像是被什么踩了一脚。
因为浑身无力,姜砚心掀了掀唇,终究没说出后面的话。
“多谢顾总赏识,对于今天的失误,我再次向您道歉,如果顾总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顾凛舟沉默着,没有回答。
见他沉默,也觉得后面大概不会再和他产生什么瓜葛,姜砚心转身,没有再看他。
天晓得,她现在对他有多反感。
“等等。”
她正要打开会议室的门时,却听到身后的顾凛舟说:“姜小姐今天的翻译失误,莫不是因为对我有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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