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林掌柜的单子,林家众人又过上了磨豆子卖腐竹的生活。
不同的是,枣儿村众人都晓得了真姐儿会磨豆腐来卖,家里偶尔会有村人找上门来,自买一两方熏豆干给家里添个菜。林家那头倒是破天荒的热闹了起来。
随着林真卖豆干传开来的,自然还有她要招赘的事儿。
这回,村里的议论声倒是少些了。
一来,族长才敲打过众人;二来,族长和族老都同意的事儿,少有人再去说嘴。
三来嘛,当然是卖豆子的事教众人有了好处。
寻常村人卖粮卖豆,定是在地里有了收成的那段时间才会卖。可那时,也是米行压价最狠的时候,稍稍不如意,人扔下装粮食是布袋子转身便走,懒得多说一句!
而若是迟些去卖呢?又会被米行挑剔是陈米不新鲜,照样要压价。
可林家托了李金梅收豆子,那都是一个价,一斗五个钱,只要豆子干净圆实,过了斗斛就给钱。
这可好,不用跑一趟县里耽搁事儿,不用去瞧米行的脸色被压价,更不必央人去算账。
族长和族老真是有远见啊!这样能耐的姐儿就该留在林家!
是以,这日瞧见一戴冠子、黄包髻背子,手持清凉伞儿[1],腰悬牙牌的娘子打听林家如何走时,村人多是热情地将人领到了林屠户家门前,还帮着拍开了林家的大门。
“娘子别见怪,林屠户的院子占地广,当年买宅基地的时候,只有这处宽敞些。只这头人少些,还靠着山,是以,他家的院墙和大门都是使了好料子建的,自然不大好应声儿。”
“这有甚,门户紧是好事儿啊。”许官媒眼睛在林家的高墙上转了一圈儿,心里满意。
果然是户殷实人家,且枣儿村民风不错,人刚刚询问她时,瞧着多谨慎。可晓得了她是林家请托的官媒,人便和善热情起来。这可比贺家湾那地儿好太多了,景小子即便是当上门婿,也能少受些闲言碎语上的委屈。
今日林真回来得倒是早,多了村人和林茂安买熏豆干后,她带去县里的便要少些,卖得自然更快了。
可林屠户不在家,他同村人一起上山打柴去了。
现枣儿村打柴要往山里走,村人尝常会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好在苗娘子在,林真便极为坦然地将许官媒迎进屋,端了凉茶来后,又无比自然地落座。
半点儿没有避开的意思。
苗娘子觑了一眼,只当没瞧见。许官媒多厉害,眼儿一动,心念一转就知道林家姐儿只怕在家里说话比她这晚娘还好使,当下垂了眼,也只当没瞧见。
“那后生是个好的,只命不好,四岁失怙,五岁失恃。家中长辈只剩一个隔了房的叔叔,磕磕绊绊长到十七。只山脚下两间破草房容身,他自个儿本是绝了成家的想法的。可我瞧着他人肯吃苦也能干,不是那等偷奸耍滑的,这才将他说给您听。
无父无母,无兄无弟,说是有个叔叔,可听这描述,关系可不大亲近。
对那人来说有些抱歉,可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这是个无依无靠的!
“您听听,若是有意,咱商量着,教倆孩子见一面。瞧得上了,再说后头的事儿。我且还没说林家要给八贯钱的事儿呢!就怕来得是个见钱眼开会装相的,那可是要砸了我这招牌!”
看来许官媒对这人评价很高啊,暗戳戳给人说好话呢。
“您与那人很是熟悉?”
好生厉害的小娘子。许官媒暗暗心惊,面上却不显,反而痛快承认道。
“是了,说起来,我与那后生也算有些缘由。她母亲与我有旧,一个姓儿,虽出了五服,可算起来也能喊一声堂姐。那孩子记恩,待人好呢。我只不过略略照拂一二,他回回来县里,倒都记得给带一把香椿或菱角的。”
知恩图报,加分项,林真心里又添满意。
苗娘子瞧了身旁的林真一眼,迟疑道。
“那,便瞧瞧?”
林真笑眯眯给许官媒添茶:“劳您跑一趟,定个日子,我是日日要去县里摆摊的。天儿热,便常去桥头底下的大碗茶铺里吃碗茶解渴。”
“成,林小娘子的话我记下了。三日后,巳正,我与苗娘子一道约着吃茶去。”
许官媒与人商量好日子,也不多留,顺势告辞家去。
是以,等林屠户背着两大捆柴火家来后,才晓得人选、约见时间、地点甚都定下了。
他嘀咕道:“胆子忒大。”
可也没说反对的话。
三日后,慈溪县桥头大碗茶铺里,林真将摊子托给巧儿看着,提前先坐着了。
她着一月白抹胸,外罩一件窄袖的绉纱长褙子,下身还是合裆裤加合围的样子。通身素净,瞧着只有褙子压边处绣的海棠花活泼些,林真便在鬓边簪了两朵茉莉花,又寻了一条姜黄色的绦带,系了个双耳结。
她自个儿倒是很满意,这下,总不能说她太过素净了吧。
林真与人相看,那是全家出动。
燕儿年纪小,便留下跟巧儿作伴看摊子,苗娘子与她一道坐着。林屠户呢?倒是没往茶铺子里头来,搁桥头底下守着呢。
许官媒领着贺景过来的时候,瞧见苗娘子,很是惊讶地招呼道。
“苗娘子,这厢倒是难得遇上,咱可是许久没见了。”
听听,不晓得的还以为倆人是旧相识呢。
林真借着互相见礼的机会睁大眼睛打量来人。不错,身高首先就很令人满意。
她身量本就高挑,长褙子加裤子的打扮更是显得人细条条。来人微垂着头,可也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来。
很好,身高这项完美。
许官媒一一介绍:“这是苗娘子与她家的姐儿。”
“小子贺景,这厢有礼了。”贺景见礼后,抬头,飞快地打量了一眼林真,又将脸转过去对着苗娘子那头低垂着。
林真先听见声音,还在心里评:不错,声音清亮,不是个畏缩小气的。等人一抬头,直直撞进一双清凌凌地眸子中。
脑子里罕见地空了一瞬间:捡到大便宜了!
平心而论,她不是个见识的。
上辈子的林真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不说明星了,互联网上一大堆!甭管人是精修还是滤镜,可至少成品是帅的。
可这辈子,到了此处,才晓得辛苦劳作的村中是难出帅哥的。
冷不防见到一个,还真是愣了愣。
连苗娘子都是一怔:这后生好生俊朗。
随后便是一皱眉,如此,万一是个浪荡性子,反倒不美。皱着眉,打量起人来就挑剔许多。
而那头匆匆一瞥的贺景心中也是一动。
原来是她。
许官媒与苗娘子寒暄着,只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两方人一分开,苗娘子面上的愁色就掩不住,林屠户过来时还唬了一跳。
他远远瞧着,那后生行为举止倒是妥当,身量高大,走动之间,腰背挺直双肩舒展不显猥琐,瞧着倒是能担事儿的。
“这是怎了?”
一个瞧着不大高兴,一个倒似捡了钱似的。
“真姐儿,那后生,瞧着可忒俊了些,这,容易,容易……”
苗娘子说不出来,真姐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儿呢!她总不好说,这世间皮相好些的男子多浪荡,占着几分好颜色便常与人勾勾.搭搭。
“娘子,我晓得您要说甚。生性浪荡,可不与人相貌相关,多得是长得不堪入目还心比天高的。腿长在他身上,他若要拈花惹草,谁还能拦得住?要是不好,咱赶出去便是了。”
她不是个好欺负的,可对方却是个没靠山好欺负的。
“啊?赶,赶出去?”
苗娘子惊呆了。
“是啊,留着干啥?白吃饭?”
理所当然的林真。
半天不说话的林屠户这会儿察觉出来女儿的意思了,小心问道:“就他了?”
“是,就他了。”林真点头。往后先不论,现下看来是个懂礼数的,人还俊,她不吃亏。
林屠户想了想,点头应下。
“成,明日与许官媒说。”
左右他也做不得女儿的主,还是听真姐儿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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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知道今日相见,倒是没背许多重物。
贺家湾离县城远,进城一趟属实不易。他往日每次来,肩上扛的、颈上挂的、手上提的……
总是满满当当。
今日倒是只背了一只背篓,里头装着晒干的香蕈、耳子,还有一小把白耳。前两种卖去干杂铺,后头那一小把白耳,是他送给许官媒的。
白耳是难得,可这么一小把,也买不来一身好衣裳。
他身上的衣裳是许官媒送的,说是自家男人年轻时的衣裳,现穿不得了,放着白白给虫蛀了,便送与他。教他好生收拾,精神些。
他今日确实是难得的体面,不是粗布短衫补丁一个又一个,也不是教重物压得直不起腰,满头满脸的汗水和尘土。
也不知道,这样的他,能不能教那小娘子瞧得上?
若说他原先只是听了许姨的话,为自个儿寻条出路。
可今日,见了那小娘子,他心里倒是生出几分希冀。
若是她,想必日子不会太过难熬罢?
1 媒人的描写,出自《东京梦华录》
耳子:木耳
白耳:银耳
忘记说了,明天休息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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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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