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风从远处滚来,姜楠没有搭话。
她视线朝下俯瞰着河面,一动不动,像是打算从黑漆漆的河里看出朵花。
陈开喉结滚动,不由侧过身朝她走近:“我们试试可以吗?”
他这句话问的格外正式。
姜楠有些一愣。
话音刚落,陈开又握住她的双手,说话语气比平常真诚了很多:“我喜欢你,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也是真的。你心里都清楚,也能感受到的,对不对?”
姜楠手心多了他传递过来的温暖,耳边是他言辞恳切的表达着爱意,人却还是一言不发。
许久后,她叹了口气,按下心底的异样感觉,慢慢收回视线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陈开,我不想伤害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很抱歉,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霎那间,陈开脸上的表情凝固住,连嘴角都下垂了些:“你没试,怎么知道给不了?”
他的目光尖锐到好似要穿透她,姜楠没有避讳,对着他回以淡淡一笑,意思不言而喻,答案很明显,根本没有试的必要。
她想抽回手,陈开却握得更紧,卯足了劲不愿松开。
姜楠皱了皱眉,沉声问:“一定要把话说那么明白吗?”
“总得给我个理由。”陈开不依不饶道。
姜楠看了他一眼,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你不是一直旁敲侧击,想尽办法探知我为什么会来西藏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这话题转移速度实在太快,陈开猜到接下来的内容极大概率不是他想听的,低了低头看着她,矢口否认道:“我不想知道了。”
姜楠既然挑起了这个头,就没想停,不管不顾地径自说起来:“我有一个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我非常喜欢他,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双方因为一件事谈不拢,我们吵架了。我一气之下我跑到新疆旅游散心,后来又来了西藏,但无论如何,不管跑的多远,我都会回去找他。”
这一段话又长又密,她全程都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仿佛在讲述别人身上的故事,很难让听见的人相信。
“我不信。”陈开眉头紧拧,“你这是胡编乱造,你根本不像有……”
姜楠微微一笑,像是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冷静打断了他的话:“我二十八岁了,男朋友不在身边,有点生理需求不是很正常的事?”
陈开漫不经心地哼了声,认定她是编故事骗人:“那你把他喊来,我想会会他。大不了我给他出钱买机票。”
姜楠蹙眉,淡声回:“……你不要无理取闹。”
陈开摆出一幅无赖样,朝她笑笑,掷地有声道:“我就无理取闹了怎么了?你喊不来他,就说明是胡说,瞎找的借口来敷衍我。”
姜楠不为所动,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她打定主意要在今晚彻底解决掉和他之间的羁绊,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真真假假继续道:“你还记得那天在车里,你接的那个电话吗?那就是他打来道歉和好的,也许这次回去我就会嫁给………”
后面的话被陈开拿嘴堵住了。
眼见她越说越离谱,他没耐心再听下去,头一低吻住了她,用了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做了最想做的事。
姜楠愣了一瞬,震惊于他的无耻行径,清醒过来人就开始挣扎,拼了命的打他,踢他。
陈开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按着后脑勺,强势又蛮横地将人控制在柱子前的方寸之地,欺身而上加深了这个吻。
从贴着唇缝打转,或轻或重的吮吸,到不能满足的往深处钻。
薄荷糖的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果香。
他尝出来了,是荔枝酿造的酒。
姜楠推拒无果,口腔里的空气在被人疯狂掠夺下,渐渐变得稀薄无几,她难以招架,就快要呼吸不畅,紧紧绷起脖子,用力咬破了他的下唇。
陈开正沉迷于唇齿相连的柔软,被她这么一咬,忍不住痛地嘶了声。
趁此机会,姜楠一把推开了他。
不等陈开站稳,恢复自由的她又紧随其后甩了他一巴掌,用了能使出的最大力道,一点情面都不留。
掌风袭来,陈开被扇的略微偏过了头,其实他能躲掉的,但他没有,站在那实实在在地挨了这应得的一巴掌。他摸了摸被打的那半边脸,已经隐隐发麻。
他顶着腮帮子回头看她,不仅不气,反倒朝她笑了下:“手劲够大啊。”
姜楠身体发软,亦有些站不稳,强撑着靠在柱子上,怒目而视:“你还上瘾了不成?”
“是啊。”陈开大方承认,上前摩挲着她湿润沾了血丝的嘴唇,“你就像是给我下了蛊一样。”
姜楠咬牙瞪着他。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令人发晕,击碎了竖立起来的分寸,也打破了所有理智。
姜楠心乱如麻地盯着陈开这张脸,或许是酒意上头,情难自控,导致大脑在冲击下浮浮沉沉的糊涂起来,她踮起脚,圈着他的脖子往下压,不甘示弱地吻了回去。
时间都好似静止了。
她这个举动,是陈开没料想到的,呼吸一滞,生出了片刻恍惚,他下意识以为是做梦。毕竟前一秒还在怒斥,按她的性格,以及那夜过后回来拉萨的一系列反应,不立即甩手走人都是对他的仁慈,更遑论主动。可唇上清晰的触感却提醒着他,这一切是真的。
他眼睛一下子变得更黑沉了,扣着她的脑袋,夺回了主动权。
黑暗中的这个小角落,无尽暧昧环绕,彼此气息纠缠着,一同混乱了。
不知过去多久,陈开稍稍松开她,低声调笑:“你还真是会口是心非。”
一语说尽,他不想听她出声反驳,再次欠身吻下。
这一吻并不温柔,仿佛在惩罚她的言不由衷。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陈开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姜楠看也不看他,一把推开,转身就要逃离此地。
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半点不给人反应时间,幸亏陈开早有预料,倒也说不上有多惊讶。他先一步伸出手牢牢握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姜楠咬了咬唇,不再徒劳挣扎,低头瞧着半明半暗的地面,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他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电话是乔雅昀打过来的,他说高远喝醉了,嚷嚷着让送她回去睡觉,问他人在哪里,要不要一起走。
陈开简短应付了两句,和他说等下就回来,很快就挂掉了。他收起手机,目光停留在背对而站的姜楠身上,经过这一遭,再想让他放手是不可能了。
他咽了下嗓子,一句话也没再说,牵着她往酒吧走,脚下步子迈得很慢。
姜楠是想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去,默许了。
这场谈话,一本正经的开始,荒唐潦草的结束,到最后自然是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二人回到大厅,明亮灯光下,陈开的形象简直不要太凄惨,脸上难以忽视的巴掌印,嘴巴上显眼的伤痕,无一不在昭示着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乔雅昀打量着陈开的样子,眼中兴味渐浓,他没有冒昧去看姜楠,也没有八卦的当她面刨根问底,只是在心里闷声笑了起来,对这人的行动力叹为观止。
那夜后来,从酒吧打车回到客栈,敏敏还没睡,帮着姜楠一起扶高远进去。
等安顿好了她,姜楠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完躺床上,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再睁眼天还是黑的,一看时间,只过去两个多小时。
她思绪万千地抱着被子,恍惚想起昨晚。
明明前面还在梗着脖子口口声声要划清界限,后面又纠缠到一起。
真是喝多了。
自欺欺人也好,自我说服也罢,总之,她把一切冲动都归咎于喝进去的那些酒水。
等到天蒙蒙亮了,姜楠不想再躺着了,从床上坐起来,慢悠悠收拾好床铺,洗了脸刷了牙,做完这些琐碎事,她换了身轻便的休闲装出门。
时辰尚早,大厅静悄悄的,住客都还在睡梦中。
姜楠穿过客厅推开了大门,后方隐约有脚步声响起,她并未在意,径直出去了。
昨夜下了那么一场大雨,几个小时过去,水泥地已经变得干干净净。
陈开和乔雅昀把她们送回客栈,已是凌晨,他们都喝了酒,也累了,懒得再折腾回去,正好敏敏说还有空房,于是就在这开个标间住下了。
一早上,陈开被日常生物钟唤醒,洗完澡出来乔雅昀还睡着,他挽起袖子,灌了一整瓶矿泉水,总算是解了渴,嗓子没那么难受了。强烈的饥饿感袭来,他套好衣服裤子,踩着拖鞋想去客厅找点吃的。从走廊出来,一抬头,看到姜楠只身一人推开玻璃门,往外走的身影。
一大早就出门?
陈开在原地站了几秒,没出声,回房快速换好了鞋,悄然跟上去。
清晨的空气闻起来格外清新,温度也刚刚好,雾气笼罩,街上不少商铺还没开门,公交站亭下稀疏站着几个赶早班车的行人,偶尔还有环卫工人路过,开始日复一日的辛劳工作。
姜楠漫无目的绕着街道闲逛,走了几百米遇到两个转经的中年女人,跟着她们一齐往布达拉宫去。
在江苏路尽头的红绿灯十字,陈开追上了姜楠。
“好巧啊。”他说。
姜楠视线落在他身上,皱了皱眉:“你跟踪我?”
“话别说这么难听,我是出来买早饭,凑巧看见你出门罢了。”陈开像给姜楠证明一样,扬了扬手中刚买的小米粥和素馅包子,旋即塞给她一份,“将就吃点吧,不然胃会难受。”他说完,咬着包子转身拐弯朝前走。
姜楠用手揪着塑料袋子,想了想,还是照原计划,继续往布达拉宫去。
那两个中年女人脚程挺快,不过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陈开跟着她一路走,又充当起了导游角色,一路上尽职尽责的介绍讲解,瞧见个有意思的便开始侃侃而谈:“这条街叫朵森格路,右手边的艺术馆是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是天津市援藏的四十三项工程之一,现在还没到开馆时间。”他停下来,问她,“你知道朵森格指的是什么东西吗?”
姜楠摇头。
“是石狮子。”他笑着解释说,“大约半年前,这条街上的一个培训基地施工,过程中出土的清代彩绘石狮,经文物部门考证,这尊石狮是当年清朝中央政府驻藏大臣衙门前的那座,也是有效治理西藏的重要历史见证。如今在陈列馆保护,就是八廓街北街的驻藏大臣衙门旧址,你应该见到过。”
姜楠嗯了声,那个地标建筑很明显,门口两座并排而站的大石狮子,只要走过一次,就会记住。
“右边就是唐卡一条街,各种画廊和精品行,再往后就是直贡噶举三怙主殿,以及拉萨‘四大林’之一的丹杰林寺,是桑耶寺的属寺,曾作为西藏摄政王的驻锡地。”
……
沿路有问有答地说着话,一齐走过了朵森格路的南段和中段,左拐踏上长长的北京东路,再往前走,只要过了拉萨的百货大楼,布达拉宫景区便近在咫尺。
他们之间的氛围,也在相处中变得宁静和谐起来,并肩走着,宛如一对出来旅游的小情侣。
淡淡桑烟在空气中飘荡,布达拉宫底下有一大群转经的人,他们右手举着转经筒,左手盘着珠串,很有秩序地排着队从门口的白塔底下慢悠悠穿过,每个人脸上都是平和,不慌不忙,瞧不出一丝急躁。
陈开伸手指着不远处那座白塔,对她说:“这座白塔名叫扎波嘎礼,是本地人除八廓街外,每天早晨转经的必走之路。”
姜楠抬眼随他看过去。
白塔建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中间,将左右车道间隔开,却并不突兀,典型的藏族佛塔样式,恰到好处地融合在周围这片环境里,与红山和药王山遥相呼应。
布达拉宫正前方的广场上人很多,不少摄影爱好者驾着相机在这蹲守半宿,只为拍摄日出那一瞬的光彩。
当那轮金色太阳翻过连绵不绝的山头,仿佛一柄利剑穿刺而出,携带着万道光芒缓缓洒向红山,照着庄严神圣的布达拉宫和白塔顶端,金光闪闪下,就给人一种世间万物皆不及其此刻风华的感觉。
姜楠一直认为,日出本身具有种非常神奇的魔力,安抚性极强,再大的烦恼在它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她驻足观看,什么也没想,就那样感受着。
耳边是众人意犹未尽的接连赞叹这场可遇不可求的视觉盛宴,几乎是一刹那的事,她做下了决定。
佛经上说:一切法,缘起缘灭,无常无我。
她又何苦再纠结为难。
不如顺其自然。
等观赏完日出,从广场右侧的人工湖出来,站在东门外马路边,姜楠出声叫住了他:“陈开。”
陈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阳光照亮了头顶的整片天空,这座日光之城也渐渐从睡梦中苏醒,早餐店开门,行人变多,车笛嗡鸣。
姜楠半眯着眼看他,轻声说:“我就陪你走一段路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