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舞台录制现场的喧闹,从踏入演播厅的那一刻起就裹着热浪扑面而来。巨大的环形LED屏悬在舞台正上方,循环滚动着《演员请就位·新生季》的鎏金LOGO,光线扫过墙面时,映得满场五颜六色的应援灯牌像撒了一地碎星星。舞台中央的升降台还没降下,聚光灯打在空荡的地板上,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连空气里都飘着发胶、香水和紧张的汗味混合的复杂气息。
三十位选手按前一天的评级分成A、B、C、D四组,站在两侧的候场区,蓝色的隔离带把各组分开,却拦不住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A组的几个姑娘靠着墙,手里攥着烫金的剧本,妆容精致得像刚从杂志里走出来,其中两个是去年参加过女团选秀的回锅肉,正低声讨论着待会儿要怎么“惊艳全场”;B组大多是经纪公司统一送来的新人,穿着同款练习生制服,由经纪人领着反复核对流程,连微笑的弧度都透着刻意;C组的角落堆着几个网红选手,举着手机直播,镜头扫过候场区时还不忘对着粉丝比心,弹幕里“姐姐好美”的评论刷得飞快。
苏晚站在C组的末尾,身上那件洗得柔软的白色连衣裙,在一片花红柳绿里显得格外扎眼。裙摆刚过膝盖,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胸针——是妈妈留下的旧物,她特意带来求个心安。她没凑热闹,低头刷着手机里刚整理好的选手背景表,屏幕亮度调得很低,怕晃到旁边的人。
表格里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备注:A组的林薇薇,去年女团出道即糊,公司砸钱买了三个影视资源都没水花,这次靠“演员梦”人设翻红;B组的赵宇,北电表演系在读,班主任是评委席的李导,自带“关系户”标签;就连C组的两个网红,也是某短视频平台千万粉博主,靠拍搞笑段子圈粉,这次来综艺纯属“跨界捞金”。翻到最后一行,只有她和江辰的备注栏写着“素人”——江辰是街头弹唱的歌手,她是刚从话剧社毕业的新人,没公司没背景,连试镜都是自己投的简历。
“苏晚,你紧张不?”旁边的江辰凑过来小声问,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怀里抱着一把旧吉他,琴颈上贴着几个草莓形状的贴纸,是刚才候场时跟工作人员要的。他攥着琴带的手指有点发白,显然也没好到哪儿去,“我准备弹唱自己写的歌,讲我爸做木工的故事,可我刚才背词,突然忘了最后两句,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苏晚抬眼笑了笑,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上面是《阮玲玉》的台词截图,重点句子用红笔标了出来:“我也紧张,不过我把台词存在手机里了,实在记不住就瞟一眼——你写的歌很好啊,上次试镜时你弹了两句,我都记住调子了,忘词也没关系,唱得真诚就好。”
“真的吗?”江辰眼睛亮了亮,紧张的情绪消了点,“那你准备表演什么?刚才看你一直在看剧本,是片段还是独白?”
“一段独角戏,《阮玲玉》里的。”苏晚刚说完,就被一阵夸张的欢呼声打断,比刚才A组选手出场时还要吵。两人抬头看去,只见林菲菲穿着一条镶满水钻的粉色蓬蓬裙,裙摆大得像朵盛开的牡丹,走路时得靠助理小美在后面提着,才不至于绊倒。她手里拿着个镶钻的麦克风,还没走到舞台中央,就开始对着台下摆pose,左边比心右边飞吻,台下几个举着“菲菲小仙女”灯牌的人立刻尖叫起来,声音尖得刺耳。
“搞什么啊,这是演员综艺还是偶像选秀?”候场区有人小声吐槽,是C组的一个网红选手,刚才还在直播,这会儿已经关了镜头,翻了个白眼,“穿得跟个蛋糕似的,一会儿表演是不是还要唱跳?”
“你小声点,她是星耀传媒的,红姐亲自带的艺人,听说这次节目组给了她不少镜头。”旁边的人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上次试镜时,她演个小宫女都忘词,还不是靠公司找关系过的,跟她比不了。”
苏晚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看着舞台上的林菲菲。音乐响起,是当下最火的一首甜歌,林菲菲跟着节奏扭动身体,动作却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手忙脚乱间还差点踩掉自己的高跟鞋。唱到副歌部分,她明显跑调了,声音飘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可她自己却没察觉,还对着评委席挤眉弄眼,一脸“我超棒”的表情。
评委席上的张导皱着眉,手里的笔在评分表上顿了顿,没写一个字;李导勉强挤出笑容,手指在桌下轻轻敲着,显然也坐不住了;王导最直接,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眼神飘向了舞台侧面的工作人员,意思很明显:赶紧结束。
终于熬到音乐停了,林菲菲喘着气,对着评委席鞠了个不伦不类的躬:“谢谢各位导演,我刚才有点紧张,所以发挥得不太好……其实我还准备了一段哭戏,是《甄嬛传》里眉姐姐去世的片段,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表演一下?”
王导放下保温杯,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用了,我们已经对你的表现有判断了,先下去等结果吧。”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演播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台下的“粉丝”都不敢再尖叫。
林菲菲的脸瞬间僵了,刚才的得意劲儿全没了,瘪了瘪嘴,眼圈有点红——不知道是真委屈还是装的。小美赶紧跑上去扶她,在她耳边小声劝了几句,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下台。路过苏晚身边时,她突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穿得这么寒酸,还敢来上综艺?一会儿你表演得更烂,等着被淘汰吧!”
苏晚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裙摆。她没必要跟林菲菲计较,比起逞口舌之快,用实力说话才更有力。
“下一位,27号苏晚!”工作人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打断了候场区的议论。
苏晚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一步步走向舞台。没有华丽的服装,没有粉丝的欢呼,甚至连她主动跟工作人员说“不用背景音乐”,只留了一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走到舞台中央,站得笔直,对着评委席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平静却坚定:“各位导演好,我是27号苏晚,今天准备表演一段独角戏,选自话剧《阮玲玉》,片段是阮玲玉自杀前,在公寓里写下‘人言可畏’四个字后的独白。”
“《阮玲玉》?”张导猛地抬了抬眼镜,语气里满是惊讶,他旁边的李导也停下了手里的笔,抬头认真地看向苏晚,“这段戏可不简单啊,情感浓度太高了,既要演出阮玲玉的绝望,又要带出她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台词功底稍微差一点,就会演得空洞又刻意,你确定要选这段?”
王导也放下了保温杯,眼神里带着审视:“我去年看一个老戏骨演这段,都差点没hold住,你一个新人,有把握吗?要不要换个简单点的片段?”
舞台侧面的候场区也安静下来,江辰攥着吉他带,紧张地看着苏晚;刚才吐槽林菲菲的网红选手也凑了过来,眼里满是好奇;连刚下台没多久的林菲菲,都在小美耳边嘀咕:“我倒要看看,她能演成什么样,别到时候哭不出来,丢死人。”
苏晚站直身体,迎上评委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意:“谢谢导演关心,我确定选这段。我之前在话剧社排过这个片段,也查了很多阮玲玉的资料,我想试试把她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聚光灯慢慢暗了点,只留下一束柔和的光打在她身上,像民国时期公寓里的台灯。苏晚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睁开时,眼神彻底变了——刚才的平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眼底泛着红,却没有立刻掉泪,像是有太多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慢慢走到舞台一侧,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张书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空气,像是在触碰桌上的信纸。然后,她拿起不存在的笔,缓缓弯下腰,像是在写字,动作慢得让人揪心。
“他们说我贪慕虚荣,说我靠男人上位,说我……是祸水。”她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民国时期的吴侬软语,却透着刺骨的冷,“可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想好好演戏,想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站直身体,转过身,面对评委席,眼里的红血丝更明显了,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张达民骗我,唐季珊利用我,连最信任的朋友,都在报纸上写文章骂我……人言可畏啊,导演,你们知道吗?这四个字,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我心上。”
说到“人言可畏”时,她的声音开始哽咽,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没有号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滑落,滴在白色的裙摆上,晕开小小的水渍。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最后干脆放弃了,只是看着前方,像是在看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我累了,真的累了……与其被你们指指点点,不如早点解脱,至少在另一个世界,我能安安静静地演戏,不用再听那些闲话了。”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沉甸甸的绝望,说完后,她缓缓闭上眼睛,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像是真的要倒下。
演播厅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评委席上的张导前倾着身体,眼神里满是惊艳;李导拿起笔,飞快地在评分表上写着什么,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王导端着保温杯,却忘了喝,只是看着苏晚,眼里的审视变成了认可。
候场区的江辰松了口气,悄悄擦了擦眼角——他刚才差点跟着哭了;那个网红选手也没了之前的不屑,小声跟旁边的人说:“她演得也太好了吧,我刚才都以为她就是阮玲玉本人了;林菲菲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攥着小美的手,指甲都快嵌进对方肉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几秒钟后,张导率先鼓起掌,接着是李导和王导,然后是台下的工作人员和候场区的选手,掌声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刚才林菲菲出场时的欢呼声。
张导拿起麦克风,声音里满是激动:“苏晚,你刚才的表演太惊艳了!台词功底扎实,情感层次也很丰富,尤其是最后那句‘人言可畏’,把阮玲玉的绝望和不甘演活了,比很多有经验的演员都强!”
李导也点头附和:“我刚才还担心你hold不住这段戏,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对角色的理解很到位,细节处理也很好,比如摸信纸的动作,擦眼泪的样子,都很真实,没有刻意煽情,这很难得。”
苏晚鞠了一躬,眼里还带着未褪去的红,却笑得很真诚:“谢谢各位导演的认可,我还有很多不足,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就在她准备走下台时,王导突然开口:“苏晚,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刚才说在话剧社排过这段,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让你演阮玲玉的一生,你会怎么把握她不同阶段的心态变化?”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初舞台表演”的范畴,更像是在考察她对角色的深度理解。候场区的人都安静下来,连林菲菲都抬起头,好奇地看着苏晚,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苏晚站在聚光灯下,没有丝毫慌乱,她沉思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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