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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庆森林(2)

“香港之于我,就像撒哈拉之于三毛。是命中注定。”她说。她还是没有说为什么要在重庆大厦撑一周。

大概是因为穷——除非是为了学术考察,如果不是因为缺钱,哪个女孩子愿意孤零零一个人住重庆大厦。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答案,于是没有再深问。

他的目光更加温柔了三分,顺着她刚才的话,微笑道:“这么浪漫?”

“嗯。”她看向手里的半透明塑胶茶杯,明明没有看向他,他却感受到了她眼神的坚定:“来香港之前,没有看过几部TVB剧集,也没有听过几支粤语歌,但就莫名很向往。觉得是华夏文明与西方文明融合得最好的地方。 ‘亚洲四小龙’嘛。”

他忍俊不禁:“ ‘亚洲四小龙’?那都是上世纪的神话了。你这么老派?”

“我就是这么老派。”她也忍不住笑了。

“来了香港之后,住过一段时间,发现还中意香港?”

“嗯。中意。虽然我住的房子又小又旧又破,虽然我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虽然我根本就水土不服,但还是中意。”

这时刚好侍应上菜,蒜蓉烤包和烩羊肉。

“希望你会喜欢这些口味,”陈澔庭道:“香港的上海菜馆还是很多,有几间据说很正宗,下次带你去尝。”

“你是说 ‘上海姥姥’(一家连锁餐饮店的名字)?”苏茉拈一片蒜蓉包,笑道:“我们上海从来不喊 ‘姥姥’,都喊 ‘外婆’。”她咬了一口,面包片烤得香脆,蒜香浓郁。她赞道:“哇,不错。”

见她吃得开心,他也被那笑容感染,笑得轻松愉快:“你可以蘸这个烩羊肉的汁再试多次。”又稍稍认真些笑道:“不是 ‘上海姥姥’……是比较好的店。讲真,我老豆(父亲)经常出差去上海,他说那几家店做的味道和他在上海吃到的一模一样。”

“好。那我期待着了。”说真的,她是会对“少爷”口中的“比较好的店”好奇。

“你好犀利(厉害)。”他语气里听不出是客套还是真心:“我二十二岁的时候,肯定没有你这样背井离乡出来闯荡的勇气。”

她想纠正他口中的年龄,但终究忍着没有说,只微笑道:“其实也还好。”

“你真係好犀利。”他认真强调:“好多人来香港读一年制MA,但是大多留不下,尤其是人文社科专业。据我所知,留下的人十之七八要么做学术、做研究助理,要么去做保险经纪。香港这城市很畸形,金融、法律——总之和商业相关的会比较容易搵食,其它行业就难。”

苏茉莞尔:“所以我来星谕了嘛。”也算是转投商业。

“跨行能成功,也都好劲(厉害)。”

陈澔庭觉得苏茉这女孩儿很奇妙。她待人,又坦诚,又防备。对立的两面就这么奇异地糅合在她一人身上,而丝毫不令人觉得有任何不协调。

她和那些假人不一样。

她亮了清清楚楚的半个真人给他看,却又明明白白藏下了另外一半不许人靠近。

她坐在他右手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两个人之间却像隔了一道玻璃壁。他看得见她线条清晰流利的侧脸,看得见她唇角的微笑,看得见她眼底的光辉,隐约窥得见一点她的心事,却被玻璃壁阻隔着,触碰不到她完整的心。

这强烈地诱惑着他想看见她完整的真人、完整的真心。

这时,伙计端上了巨大的金属盘,冒着腾腾热气的两大碗咖喱汁里浸着烧鸡,瞬间占据了桌面。

“你这样尝尝看。”陈澔庭撕下一块馕,蘸了金黄色的咖喱汁,却没有自己吃,而是很自然地递到了苏茉面前的盘子里。

“唔该(谢谢)。”苏茉拈起那块蘸满了酱汁的馕,低下头咬了一口。香料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浓郁、辛辣、却异常美味。

“好好食。”苏茉笑道:“在这间食肆,闻着咖喱香味,吃着咖喱馕,看你模样都好像变得浓眉大眼了好多,像南亚裔的人。”

“你中意男仔浓眉大眼的模样咩?”他笑问。

她飞快垂下眸子,唇角微弯:“浓眉大眼,如果长在我中意的男仔脸上,我就中意;如果长在我不中意的男仔脸上,就不中意。”

如答。

陈澔庭闻言笑笑,伸手用刀叉把鸡肉切下来,送进她盘里,动作很是优雅,莫名让她幻视他西装革履出现在高档西餐厅。

“你估我为什么刚刚点单的时候没有点鸡肉?”她忽然问。

陈澔庭手一顿:“该不会是你不吃鸡肉……”

“不是我不吃,”她笑道:“是我从来不知道到底要怎么用刀叉吃带骨头的鸡肉才不至于出丑。”

他笑了,手上继续解剖:“那以后都有我这样服侍小姐,小姐尽可以随意点单。”

“当初同事介绍你的时候没听清楚,你的中文名是什么?”刚刚称呼她“小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她姓什么。

“苏茉。”她自知广东话发音不正,又添上了解释:“江苏省的苏,茉莉花的茉。”

“哦……苏茉……好听。”他唇齿清晰仔细地念出她名字,好像在细细咂摸其中的味道,又笑道:“看中文名,会以为你英文名会叫Jasmine(茉莉花)。”

“很多人这么说。但我觉得没意思,我更喜欢Victoria。”她微笑。

他识别得出,她这次的微笑是一种客套的、程式化的反应。那是所有成年人进入社会后,被或早或晚训练出的一种条件反射。

他被勾起了一点疑惑和好奇心:为什么只是提到英文名,她就又恢复了防御态势?

但他一时没有想好要如何突破她的防线。他必须巧妙而谨慎。

“Victoria……女王,听上去就很强。”他不等她敷衍地答话,又加了一句:“我们男人都慕强。”说罢,似是略带深意地看着她。

苏茉解题极快,笑着回敬道:“Alex——Alexander大帝,也很强。”她看向他的眼神像能看透他心事。

他在目光交汇中罕见地败下阵来,先垂了眸子,继续为她切肉布菜。听见她问:“你的英文名是自己取的吗?”

“不是,”他说:“是我老豆。”

“你老豆是很 ‘望子成龙’那种老豆吗?”她又问。

“算是吧。他自己是成功人士,所以觉得人生不‘成功’就是失败。”

“你觉得你和你老豆像不像呢?还是你更像你阿妈?”

这问题如果换成别人问,陈澔庭一定立刻拉起十级警戒,但或许是因为苏茉问的语气如此自然,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苏茉刚来公司并不知道他家世,他没有觉得她是刻意刺探,反倒觉得是朋友谈心。

她问的问题,其实从来没有人问过他。

从来没有人,在与金钱地位无关的语境里,如此简单地问起他的起源。

“我觉得……我两个都不似。我老豆其实是那种,非常传统、旧式的男人,就只顾挣钱养家,其它什么都不管。我阿妈是那种很强韧的女人,虽然结婚之后做了家庭妇女……但她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处变不惊。我家姐(姐姐)同他们比较似,家姐比较强。”

“你不 ‘强’吗?”她意外于他会在她面前承认自己不“强”。

他一笑:“我 ‘强’的方面,不是他们期待的方面,也不是社会期待的方面。”

“从外人眼里看,你很符合社会期待,也已经很 ‘强’了。”

他笑着摇摇头:“讲出口你都不敢信……我理想是像梁启超、鲁迅、夏目漱石那样。”

她从来都觉得他眼眸里晃动的光是如酒光般恍惚令人迷醉的东西,但在他刚刚说话的那个瞬间,她仿佛在他眼里看见了星星。星光恒远而璀璨。

完蛋,这个人是知道怎么拿捏文艺女的。

“你这样,衬得我好俗气。”她笑得仿佛并未对他心动。

他望着她,仿佛目光在温柔描摹她轮廓:“俗气就很好。张爱玲《倾城之恋》里范柳原喜欢白流苏,白流苏就很俗气——范柳原也俗气。”

“少见男仔读张爱玲喔。”

“我对人性好有兴趣,张爱玲刻画人性入木三分,写男人的心思尤其写得精准——不过女仔读多了,容易看破红尘、结不到婚。”

苏茉闻言笑说:“那我惨了。”

他也随之而笑,问她:“你难道已经 ‘看破红尘’了吗?”

“还没有,但感觉快了。”她开玩笑。其实只是半开玩笑。她二十六岁,心就已经老了。

“那不要再看张爱玲了,把书都扔掉。”他笑道:“你才二十三岁,还有好多恋爱要谈。”

“你呢?你读过张爱玲之后 ‘看破红尘’了吗?”

他笑道:“你看我个样,我怎么会 ‘看破红尘’?我有好多俗世**。我是像范柳原那样的人,Victoria。”

从张爱玲,聊到萧红,聊到李碧华、亦舒、张小娴、西西,栖居于香港的女作家们。

他们也聊现实俗世中身边的男男女女,偶尔提及他们自己。

他们只顾着聊天,根本忘记了吃饭。

陈澔庭面前的碟大部分时间是空的,而苏茉碟里陈澔庭为她切好的鸡肉已经凉透。

新做好的菜陆续一道一道端上来,他们只尝了几口就闲置,小桌子根本放不下,好在隔壁桌暂时还没有客来,便把旧菜挪到隔壁桌上。

They talk, talk, and talk。

谈到口干舌燥,陈澔庭一遍又一遍扬手招呼巴基斯坦小哥来添水。

他们把一大壶浓黑的普洱喝成了清汤。

他和她各自一趟一趟离席去洗手间“排水”,回来又连忙接上刚才的话头。

他们聊到店里客人走尽,走得只剩他们两个,巴基斯坦小哥们收拾完了其余所有桌椅板凳,凑在收银台前一边刷手机闲聊天一边看向他和她这对聊得意犹未尽的青年男女。

陈澔庭听见店里伙计们有人说“他们为什么不去 ‘嘿咻’?”“他们聊得这么起劲,等下还有力气 ‘嘿咻’吗?”他忍不住莞尔。

虽然与他预计的约会略有不同,但他得到的却是比理想还要理想的快乐。

他小心翼翼,不忍心将这快乐打破。

晚上11点多。

伙计们终于派出一个人,用口音浓重的英文同两人讲:“我们要收档了。”

二人才如梦初醒,竟然已经谈到这么晚。

“都没有吃几口……你要拎走(打包)吗?”陈澔庭问。

“额……”

“我经常来吃这间,你如果喜欢的话就拎走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澔庭买了单,拎着打包的食物,两人出店。夜晚十一点后的重庆大厦如一座灯光迷乱的不夜城:走廊上各个店铺门口生意比白天还要活跃,白色、黄色、红色、绿色、玫红色的各种小灯泡,到处都有,常因为线路不稳定而闪个不停。衣衫不整的醉汉躺在地上,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语言,旁边几个青年却哈哈大笑,把他当成玩笑的一部分。

陈澔庭和苏茉一路往外走,走廊上时不时有黑人小贩探出头来,低声问:“Change money? Cheap, cheap(换钱吗?汇率划算,汇率划算)”说着手指不停比划;几个南亚青年靠在墙上,手里夹着烟,目光阴沉地打量过路的人,偶尔用母语嘀咕两句;一个中年东南亚女人推着小车与他们擦肩而过,车上堆满廉价的仿冒手表和香水,她笑容僵硬地凑上来:“Boss,good price,look。(老板,便宜价,看)”;后来又有西亚裔面孔的大汉伸出手,冷不丁拍了拍陈澔庭的肩膀,笑着推销:“Room?Cheap, good room。(开房吗,房间平又靓)”他身后又有个妖冶妆扮的女人走出来察看情况。陈澔庭见状冲他笑笑,动动肩膀将他手抖落,一只手臂虚护在苏茉背后,带她快步离开。

陈澔庭隐隐期待她因为害怕而靠近他一些。他渴望与她有一点点不失礼的肢体接触。尽管刚刚两个人都浸透了咖喱味,他仍觉得她短袖连衣裙露出的雪白手臂一定极为香软。

但她没有。她目不斜视,泰然自若。

陈澔庭仿佛穿越时光,看见了当初夜宿重庆大厦一周的那个女孩:明明怕得要死,可是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坚强得像一位钢铁女战士。

出了重庆大厦的门,陈澔庭问她:“你唔惊咩(你不怕吗)?”

苏茉扭头冲他笑:“有你喺度,我惊咩(有你在,我怕什么)?”

他笑了:“I’m so flattered(你可真给我面子).”

“你住哪里,怎么回家?我送你。”

“不用。我住在天后,坐过海巴士就好。”

陈澔庭道:“我也住港岛,送你吧。”他家确实在港岛有几套房。

“你住港岛哪区?”她问。

陈澔庭想了想,总不能告诉她说什么“半山”“跑马地”,便道:“柴湾。”他脑海一时想不出几个地名,临时从地铁线路图里抓住了港岛线的东端终点站。

“柴湾?好远喎。你不要送我啦。否则你回家就太迟了。”其实苏茉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柴湾,柴湾能有豪宅地盘么?

“送你吧。”他坚持:“女仔这么晚一个人不安全。”他说着,打开Google Maps,引她去巴士站。

她笑:“这里是香港,能有什么不安全?”

“一齐啦,好不舍得你。”他半带撒娇语气地说。

她说:“我跟人合租,客厅有人住,到时都没办法招呼你上楼饮杯茶休息一下。”

“唔紧要。只是单纯想送你。”

“好,那麻烦你了。”

凉爽而舒适的秋夜。昏黄的路灯,光影朦胧隽永,如诗似画。

他和她先是并肩坐在巴士里,巴士穿梭在未眠的城市,车窗漏下的光影在她侧脸上交替。巴士每一次急拐弯,都促他与她靠近。

后来他们并肩走在路灯下,修长的两道浅褐色的影。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

灯光下,她那身浅蓝色及踝长裙让他想到了上世纪末的台湾电影。

“你们是几个人合租?”他步行送她去她住的那座大厦。

“加我在内三个。”

“这样住,会不会好辛苦?”

她耸肩摊手:“没办法啦。星谕给刚入职员工的那点工资……据说试用期转正之后会多一点?”

“多几百块吧。”几百块,几顿饭就吃没了。

不过她倒是乐观:“几百块,虽然不多,但也是钱呐。”

她住的大厦距离巴士站很近,下车没走几步就到了。

陈澔庭有些怅然若失。

他脑海纷乱,一时抓不住合适的语句和她告别。

“回去早点休息,我们下次再约。”他把打包食物的袋子交到她手里。

“嗯嗯,下次我请你。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多谢你送我。”

苏茉向他摆手作别,陈澔庭点点下巴,示意她他要目送她进楼去。

苏茉一笑,按了密码,打开楼门,转身又向他挥手。

陈澔庭望着她笑脸,忍不住说道:“Amy和Denise都不是什么好人,Lydia稍微好啲,但是也要小心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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