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岁初想起左家请寻隐居相助的事,对此也习以为常。
她简单收拾了屋子的左边,又从衣柜里找到被褥铺好,刚倒下试枕头,一股困意瞬间将她裹挟。
阮岁初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
刺目的晨光打在她脸上,“叮叮”的铃声在耳畔回响。
她伸出手摸向床头,别说目标闹钟,连床头柜都摸了个空。
她这才睁开眼,想起来自己穿越了。
铃响还在继续,声音并不尖锐,但依旧能穿透阮岁初的耳朵。
她揉着眼睛起身,在屋里翻了个遍,终于确认声音来自屋外。
阮岁初走出竹屋,扶着栏杆左右遥望。
女舍里没有人,比昨日来时还要清净。
“阮岁初。”
孟择世放下手中的铃铛,对着竹楼上刚刚找到他的人指了指头发和衣领:“收拾一下,跟我去见掌门。”
阮岁初看了看刚从东边冒头的太阳:“几点了?”
“八点。”
这个答案让她面容扭曲:“这里也有早八?”
孟择世波澜不惊:“早课是五点,你已经睡过了。”
“那晚课几点结束?”
“九点。”
阮岁初痛苦地捂住脸。
在幽州是个打工人所以早出晚归也就算了,毕竟是为百姓服务。
好不容易熬出头考进寻隐居,居然还要早起!
……
这次见掌门不是在清心阁,而是在后山的一处叫做“逍遥处”的小院子里。
及腰的竹篱笆把两间连在一起的竹屋和一小片园子圈起来,篱笆下种着一圈小野花。
西面的篱笆高一些,像是故意搭高的。上面挂着牵牛花的藤蔓,让她想起奶奶在院子里搭的豌豆架。
姜亦礼躺在竹屋前的摇椅里,竹简盖住脸,周围摆着四个桌子和蒲团。石乐志在奋笔疾书写什么东西,明仪手里掐着诀,控制一支毛笔悬空画符。
阮岁初往最左边的位置去,被孟择世拎着领子放到左二的蒲团前。
她的影子落在桌上,明仪看到她,抬手打招呼:“嗨小师妹!”
毛笔掉在纸上,晕染了一团墨黑。
姜亦礼头也不抬:“重画。”
阮岁初不敢打扰明仪,只冲人挥了挥手算作招呼。
右边的二人各有事做,连左边的孟择世也已经开始打坐冥想。
阮岁初不知道该做什么,也学着孟择世的模样盘起腿,手心向上搭在腿上。
刚要闭眼,一条竹鞭猛然敲在她手心,发出一声脆响。
阮岁初大叫一声缩回手,手心迅速发热红肿出一条鞭痕。
“这鞭打你过关时不懂自保。明明马上就可以出幻境,却还要以身犯险。”
姜亦礼扯下面上的竹简丢到阮岁初面前的桌上。
阮岁初哆嗦一下,一抬眼便看见那竹简上的内容,写的是整个幻境的设计架构。
里面有天安镇的地图、剧情简介、人物设定,以及通关方法。
阮岁初凭借对自己名字的熟悉,一眼便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物中有一行“左岁初”。
而介绍只有一行:付岩针对左岁明培养的杀手。
阮岁初想起幻境里那个意志坚定、一往无前的姑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幻境里的人会自己生出思想和情感吗?阮岁初不知道。
阮岁初低着头,小声嘀咕:“我又不知道。”
姜亦礼坐起身,摇椅放腿的这一头顺着他的力道稳稳落地。
“小初,你为什么要进寻隐居?”
阮岁初眨眨眼,错开师父的目光:“就——有人让我来,我就来了嘛。”
说为国为民太假,她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什么天灾,什么救世,对她来说都遥远地像课本里的“侏罗纪”,存在但虚幻。
按圣姑的计划去幽州,再按部就班地来寻隐居,就好像初中毕业上高中。
她没想过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上课。
她只想历史政治背的内容太多,化学物理公式好记。
姜亦礼被她这个回答弄得愣了一瞬。
他知道阮岁初来此的目的,也见过她在幽州的那些经历。
“为了保护百姓”、“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姜亦礼以为她会给诸如此类的答案。
他没想到答案竟然这么简单,简单和须臾镜催生出的石蕊花一样洁白如新。
明仪小声插嘴:“好巧,我也是。”
竹鞭敲在他的桌上,明仪连忙闭上嘴。
“那你自己呢?如果没有人叫你来呢?”姜亦礼问。
阮岁初想起自己画的一个阵法,驱动阵法的感觉就好像夜晚巡逻时的火把,内层蓝色的焰苗壮观又绮丽。
但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离火阵而已。
“那我也想学阵法。”
阮岁初又想起山路上那些小人模样的符咒,还有孟择世带她第一次御剑飞行时的飒爽。
“还想学符咒和御剑。”
姜亦礼拿起一只倒扣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放到阮岁初面前:“那不用草药就能治病救人的医术,炼化万物的炼丹炼器要不要也学?”
阮岁初没见过这些东西,听着就很好奇。
她点头如捣蒜,点完头又担忧:“我会不会想学的有点太多了。”
姜亦礼摇摇扇子:“只要你活的够久,这才哪到哪。”
“可人总有一死啊。”
阮岁初晃起脑袋,顺口道:“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但有些伤害是可以避免的。”
姜亦礼说着便开始讲故事,倒不是引经据典,而是讲他还是弟子时下山历练时的所见所知。
阮岁初最爱听故事,捧着茶杯却想不起来喝,一双圆圆的杏眼亮晶晶地看着偶尔比量的姜亦礼,时不时问一些好奇的事情。
比如“石头城的城墙是什么石头”“永州的梅子酒真的有那么好喝”“为什么都想吃南宁的山果酥”。
孟择世一句一句听着,原本该进入冥想的心神却全部外放,聚焦在身旁这个叽叽喳喳的阮岁初身上。
来到这里的一年时间里,他日日警醒自己,告诫自己是寻隐居的大师兄,不能被人发现他在鸠占鹊巢。
他很擅长做这些,就像扮演一个孝顺的儿子、勤奋的学生一样。
但日复一日,他也会有恍惚。
如果现在他在做的这些是因为他在用别人的身体,那之前呢?他还是他自己的时候呢?
每次想到这里,孟择世便会感觉自己身处一片不断向下坠的黑暗中,没有借力的墙壁,没有照亮周围的阳光。
是无法控制的噩梦,是空无一物却满是束缚。
“我也可以下山吗?我可以跟着孟师兄吗?”
轻柔明亮的女声缓缓入梦,沉寂的黑暗中似有裂缝。
他听见春雨落,听见夏蝉鸣,听见厚重遥远的铁钟响,听见两条竹片似的木头撞击出的鞭声。
“动了动了,眼睛动了,要醒了。”
孟择世睁开眼,三个师弟师妹围在他的桌前,远处是姜亦礼拎着茶壶回屋的背影。
正中的阮岁初右手握着麻绳缠的鞭稍,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左手心。
“孟、师、兄,你怎么上课打盹啊?”
风吹叶动,竹声停,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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