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明那厮高深莫测的背影刚消失在照壁之后,白桃桃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也瞬间被抽空。她“噗通”一声,毫无形象地瘫倒在那张价值连城的紫檀木雕花椅里,感觉四肢百骸都在抗议,比前世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还要命——那只是身体累,这可是身心俱疲,外加灵魂都在颤抖!
厅内死寂。
首富爹白老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想摆出严父的架子训斥她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表演,但嘴角哆嗦了半天,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带着七分不解三分担忧,试探着问:“桃桃啊……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天煞孤星,什么散尽家财……莫非是昨日爹不小心磕了你最爱的那套红宝石头面,你故意说来气爹的?”
首富娘白夫人已经捡起了帕子,此刻正用力按着心口,眼泪汪汪:“我的儿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昨夜魇着了?快告诉娘!什么克夫败家,可不许胡说!定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入了迷怔了!春晓!春晓!快去请回春堂的张大夫来!”
眼看着爹娘就要把她的“破产保命大计”定性为小孩子闹脾气或者中邪,白桃桃一个激灵,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不行!必须让他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严重性完全是她瞎编的)和她的决心(这个是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刚才自己那番“神棍表演”的精气神,双手叉腰(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骄纵,符合原主人设),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爹!娘!我没开玩笑!也不是闹脾气!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她指着这满室奢华,从东海珍珠串成的帘幕,到西域进贡的琉璃盏,再到墙上名家真迹、多宝阁上的古玩玉器,痛心疾首(装的):“就是这些!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就是它们引动了我的煞气!那位高人说了,唯有以金克煞,散尽这些身外之物,方能保我平安,保我们白家安宁!否则……否则下次就不是克未来夫婿,而是要直接克爹娘你们的身体健康和家运了!”
最后一句纯属临时发挥,效果却出奇的好!
白老爷闻言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富态的肚子。白夫人更是“哎呦”一声,差点晕过去,被旁边的嬷嬷赶紧扶住。
涉及到自身健康和家运,由不得他们不重视几分。哪怕觉得女儿的话再荒谬,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毕竟,女儿今天这状态,确实反常得吓人。
“这……这……”白老爷搓着手,在铺着柔软波斯地毯的厅堂里来回踱步,名贵的紫檀木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就算要散……也得有个章法不是?总不能抬着银子到街上去撒吧?” 首富的思维模式,即使面对“散尽家财”这种命题,第一时间考虑的也是操作方式。
白桃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眼睛一亮,立刻打蛇随棍上,脸上努力挤出一种“我虽然很痛苦但不得不这么做”的深明大义表情:“爹!娘!你们放心!女儿已经有了初步计划!我们不是盲目地散财,而是要……投资!对,投资!”
“投资?” 白老爷和白夫人面面相觑,这个词从他们这个只知道买买买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着实新鲜。
“正是!”白桃桃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一点(虽然目的完全相反),“我们要将银钱投入那些……嗯……非常有潜力,但暂时不被世人看好的产业!这样既能化解煞气,说不定……说不定还能为那些陷入困境的产业带来一线生机,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她说得冠冕堂皇,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积德?行善?不不不,我是要亏光!亏得底朝天!亏得陆景明下次来提亲时,我们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让他彻底失去兴趣!
白老爷将信将疑:“哦?我儿竟有如此见识?不知你看中了哪些……有潜力的产业?” 他实在很难把“投资”和自家女儿联系起来。
白桃桃就等着这句话呢!
她立刻从袖袋里(其实是早就让丫鬟春晓准备好塞进去的)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上面罗列了七八个她精心挑选(专门挑那种听起来就必亏无疑)的项目。
“爹,您看!”她煞有介事地指着清单,“女儿经过多方打听(主要是让春晓去茶楼听八卦),仔细研判(专挑赔钱货),认为这几个项目,特别适合我们现阶段……嗯,化解煞气的需求!”
白老爷接过清单,白夫人也凑过来看。
只见纸上写着:
一、 城西废弃三十年的老瓷窑,据说窑神发怒,烧一窑裂一窑。
二、 投资“诗人”贾先生研制的新型墨汁,据说不沾纸,专沾衣袍,洗不掉。
三、 包下南郊那片只长石头不长草的盐碱地,种植西域奇花“魔鬼椒”,辣哭过三头牛。
四、 赞助“神行太保”钱师傅研发的“风火轮”独轮车,实验阶段已摔断腿三条。
五、 ……
白老爷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嘴角抽搐得越发厉害。这哪是投资清单,这分明是花式败家指南!还是带自残性质的那种!
然而,没等白老爷开口否定,白桃桃的手指已经坚定地落在了清单最后一项,那个她用朱砂笔特意圈出来的项目上,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但是!经过女儿深思熟虑,权衡再三,认为其中最值得投资,最能体现我们白家散财……啊不,化解煞气之诚意的,便是这个——买下城外五十里,黑风山的那处废弃铁矿!”
“噗——”白老爷刚端起压惊的参茶直接喷了出来。
白夫人手里的清单飘然落地,声音发颤:“桃、桃桃……你说哪个矿?黑风山那个……闹、闹鬼的废矿?!”
“正是!”白桃桃一脸“我眼光独到吧”的骄傲表情(内心:快否定我!快骂我败家子!然后无奈地同意!),“爹,娘,你们想啊!那矿山废弃已久,价格定然极其便宜!此乃其一!其二,据说那里邪门得很,矿工都不敢靠近,我们买下后,肯定雇不到人开工,只能闲置!这岂不是完美符合了我们‘只投入,无产出’的散财核心要求?其三,闹鬼啊!阴气重!说不定以毒攻毒,还能更好地中和我的天煞孤星之气呢!”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自洽,简直把自己都说服了!这矿山,天生就是为她“破产计划”量身定做的!
白老爷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速效救心丸:“桃桃啊……那矿……它不止是闹鬼……它……它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啊!当年开采时就事故频发,说是矿脉早就枯竭了!而且地形险峻,运输极其不便,就算挖出点什么,运出来的成本都比矿石值钱!买它?那不是散财,那是扔钱!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就直接沉底了啊!”
“就是要听不见响儿!”白桃桃双眼放光,如同找到了知音,“爹!您终于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扔钱听不见响,才能显得我们心诚啊!若是投资还能赚钱,那还叫化解煞气吗?那叫招财进宝!适得其反啊爹!”
白老爷:“……” 他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白夫人颤声道:“可是……可是那地方邪性……万一冲撞了……”
“娘!不怕!”白桃桃拍着胸脯(拍得自己咳嗽了两声),“女儿我命更硬!天煞孤星加强版,专业克一切妖魔鬼怪!它们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最终,在白桃桃一番胡搅蛮缠、歪理邪说,以及“不买我就绝食”“不买我煞气发作立刻克爹娘”的“威胁”下,爱女心切(且确实被女儿今天一系列反常举动吓到)的白家父母,含着热泪(主要是心疼钱),颤着手(主要是气的),同意了这笔注定血本无归的投资。
白老爷甚至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桃桃,要不……咱再多看几个项目?比如那个魔鬼椒……虽然辣哭牛,但说不定有人爱吃呢?”(首富的本能还在垂死挣扎)
“不!就它!非它不可!”白桃桃态度坚决,一锤定音,“立刻!马上!派人去洽谈!全款!一次性付清!越快办好地契手续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她生怕爹娘反悔,或者那个阴魂不散的陆景明又杀个回马枪出来搅局。
效率出奇的高。
或许是为了尽快满足女儿的“心愿”让她恢复正常,或许是白家“钞能力”实在惊人,不到傍晚,管家就捧着一个崭新的檀木盒子回来了,里面正是那处闹鬼矿山的地契和相关文书。
成交价格低得令人发指,几乎是白送。原主人听说著名的冤大头……啊不,是慷慨的白家小姐要买,生怕他们反悔,几乎是哭着喊着以最快速度办完了所有手续,还额外赠送了山脚下几亩同样长不出庄稼的荒地。
“小姐,地契在此了。”管家的表情一言难尽,像是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还是用自家真金白银烤烫的。
白桃桃激动地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那薄薄几张纸,感觉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免死金牌……呃,破产证明!心情澎湃,难以自抑。
她成功了!破产大计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为了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她决定……立刻开始下一步!
她抱起盒子,风风火火地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喊:“春晓!备车!再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小姐我要亲自去视察我的第一个产业!”
白老爷和白夫人得知消息后,差点真的一口气没上来。
亲自去?去那个鬼地方?!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带着一大群家丁护院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追了上去。
于是,夕阳西下,通往城外黑风山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一辆极尽奢华、由四匹雪白骏马拉着的马车一马当先,里面坐着雄心勃勃(一心想亏钱)的白家大小姐。
后面跟着足足十来辆马车和几十号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棍棒刀剑(主要是用来防鬼和野兽)的家丁护院,以及坐在轿子里不断喊着“桃桃慢点”“我的心肝快回来”的白家老爷和夫人。
尘土飞扬,队伍庞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王爷出巡呢。
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车队抵达了黑风山脚下。
此时残阳如血,给连绵的荒山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晕。秋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眼前所谓的矿山,根本看不到任何矿洞的影子,只有陡峭的岩壁、疯长的荆棘和嶙峋的怪石,一座破败不堪、仿佛随时会坍塌的木制瞭望塔歪歪斜斜地立在山腰,上面挂满了蛛网。
荒凉,破败,阴森,恐怖。
完美!
白桃桃跳下马车,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破产气息”,满意地点点头。这地方,一看就靠谱!别说挖矿了,拍鬼片都不用额外布景!
她豪情万丈地一挥手臂,刚想说点什么“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之类的败家宣言,一阵阴冷的风突然打着旋吹过,卷起沙尘,迷得她睁不开眼,也把她那句“真好”吹散在风里。
“小姐……这地方……好像真的不太干净……”丫鬟春晓吓得小脸煞白,死死拽着她的衣袖。
后面的家丁护院们也个个面色紧张,手握紧了武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幽暗的树林和岩石阴影。
白老爷和白夫人已经被嬷嬷扶着下了轿,看到这比想象中还要荒凉恐怖的景象,腿都软了:“桃桃……看也看过了……咱、咱快回去吧……娘给你买新的头面!十套!买那个苏婉柔都没有的东海夜明珠!”
若是平时的白桃桃,早就欢天喜地答应了。
但现在的白桃桃,意志无比坚定。
她不仅要亏掉买矿山的钱,还要把这地方打造成一个标志性的、人见人怕的、绝对不会有任何产出的负资产象征!
于是,在父母和下人惊恐的目光中,白家大小姐,一手抱着地契盒子,一手叉腰,对着荒山,发出了她的宣言: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从明天起,本小姐要亲自监督……呃,雇人把这山脚收拾一下!盖几间……茅草屋!对!越破越好!还要立个牌子,写上‘内有恶煞,生人勿近’!”
她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了,不仅能巩固这里闹鬼的传闻,还能再额外花一笔人工费和维护费!
完美!亏钱就要亏得如此全面!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如何进一步“败家”时,远处那片黑漆漆的、仿佛藏着无数秘密的树林边缘,似乎有一道极淡的青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如同鬼魅融入了夜色。
那道目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再次落在了她那“斗志昂扬”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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