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昭王宗政昭然的那场琉璃阁之游，像给姜晚栀灰暗的穿书生活注入了一罐甜度超标的蜂蜜。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走路都感觉脚下踩着云朵，看啥都顺眼，连姜丞相那张严肃的老脸都觉得亲切了几分。
“盟友……嘿嘿，这盟友当得可真不错……”她趴在窗边，看着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麻雀傻笑，脑子里反复播放着瀑布边那个意外的拥抱，还有昭王低沉悦耳的笑声。
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昭然若揭&晚来风急”这个组合名闯荡江湖的可行性。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在姜晚栀还沉浸在“盟友感情急剧升温”的粉红泡泡里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根针，“噗”地一下把她幸福的泡泡给戳破了。
春桃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小姐！小姐！不好了！听说珩王殿下病重了！”
“什么？”姜晚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从窗边转过身，“病重？怎么回事？他不是好端端的吗？”
“奴婢也不清楚具体，”春桃喘着气说，“只是听外面的人说，珩王府昨夜请了好几位太医，今天府门紧闭，气氛紧张得很。说是殿下旧伤复发，引发了高热，情况……好像不太妙。”
虽然她一直告诫自己要远离这个原著里的“大反派”，虽然最近她的心思全都扑在了温柔体贴的昭王身上，但听到珩王病重的消息，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和一丝愧疚，还是迅速攫住了她。
平心而论，珩王虽然性格冷硬，行事莫测，但他确实帮过她好多次。
于情于理，她似乎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姜晚栀你疯了？你现在跟昭王走得这么近，跑去珩王府探病，算怎么回事？万一被昭王知道了，他会怎么想？而且珩王那个人，心思深沉，你这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理智和情感在她脑子里激烈交战。
“小姐……您要去看看吗？”春桃小心翼翼地问。
姜晚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去？还是不去？
最终，一种基于人道主义，以及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关心的冲动，占了上风。
“准备一下，我们去珩王府。”姜晚栀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告诉自己：就当是还他之前帮忙的人情！看一眼，确认他没事就走！绝对不多待！
……
珩王府的气氛果然如春桃所说，一片凝重。门房见到姜晚栀，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进去通传。
很快，晏成亲自迎了出来，他脸色疲惫，眼下一片青黑，看到姜晚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依旧恭敬行礼：“姜小姐。”
“晏护卫，听说殿下病重，我…我来看看。”姜晚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出于礼貌性的关心。
晏成沉默了一下，侧身让开：“姜小姐请随我来。殿下……情况不太好，良医刚用了针，此刻昏睡着。”
再次踏入珩王府，再次走向那个熟悉的寝殿，姜晚栀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上次是慌乱和不知所措，这次则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和内心的挣扎。
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宗政珩煜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比上次见时更加苍白，甚至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灰败。
他剑眉紧蹙，薄唇干裂，即使是在昏睡中，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呼吸急促而微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一位老良医正在收拾药箱，看到姜晚栀，微微颔首，低声道：“殿下是陈年旧疾，引发高热，反复不退，甚是凶险。方才用了猛药，希望能压下去。”
姜晚栀的心揪紧了。她走到床边，看着宗政珩煜了无生气的样子，之前那些关于“远离”、“反派”的念头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能……做点什么吗？”她下意识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良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床上的珩王，叹了口气：“高热不退，需有人时时用温水擦拭额颈、腋下，助其散热。另外，若能喂些温水下去最好。只是殿下昏沉，喂水不易，需极有耐心。老朽还需去斟酌药方，这里……”
“我来吧。”姜晚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接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但看着宗政珩煜痛苦的模样，她还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来照顾他。”
晏成和良医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晏成的眼神更是复杂难辨。
良医最终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姜小姐了。切记，水温不可过凉，动作要轻柔，若有任何变化，立刻唤人。”
良医和晏成退下后，寝殿内只剩下姜晚栀和昏迷不醒的宗政珩煜。空气安静得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噼啪的轻响。
姜晚栀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走到盆架边，试了试水温，然后将布巾浸湿、拧干。她坐到床沿，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和脖颈。
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种灼热感让姜晚栀的心尖微微一颤。她努力摒除杂念，告诉自己这只是在救人，是在还人情。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仔细擦拭着他因为高热而泛红的脸颊和脖颈。或许是这样的物理降温带来了一丝舒适，宗政珩煜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但呓语也随之而来。
“冷……好冷……”
“母妃……别丢下我……”
“为什么……不信我……”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痛苦的低吟，比上次更加破碎，也更加令人心酸。姜晚栀听着，鼻子忍不住发酸。
她想起关于他母妃早逝的传闻，想起他自幼在宫中如履薄冰的处境。这个看似强大冷酷的男人，内心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痛？
“没事了……会好起来的……”她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试图传递一点暖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姜晚栀一遍遍地换水，擦拭，又尝试着用勺子一点点给他喂温水。水渍顺着他干裂的唇角流下，她就耐心地用手帕擦干净。
整个过程，她都异常专注和有耐心，仿佛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包括刚刚还让她心心念念的昭王。
夜深了。姜晚栀累得腰酸背痛，眼皮打架。她强撑着不敢睡，生怕他有什么突发状况。
就在这时，宗政珩煜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也因为咳嗽而颤抖，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姜晚栀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想帮他顺气：“殿下？殿下你怎么样？”
宗政珩煜在剧烈的咳嗽和疼痛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看到了一张写满担忧的、熟悉的脸庞。是那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高烧和虚弱让他意识混乱，只觉得身边这个人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姜晚栀正在为他顺气的手腕。
他的手心依旧滚烫，力道却因为虚弱而不大，但那突如其来的接触，还是让姜晚栀浑身一僵。
“水……”他沙哑地吐出一個字。
姜晚栀回过神来，连忙用另一只手端过温水，小心地喂到他嘴边。
宗政珩煜就着她的手，勉强喝了几口，然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但抓住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
姜晚栀试着轻轻抽了抽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他仿佛在无意识中，将她当成了唯一的浮木。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姜晚栀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手腕上传来他灼热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让她无法狠心甩开。她只能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继续坐在床边守着他。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寝殿里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呼吸交错。
姜晚栀看着宗政珩煜沉睡中依旧难掩痛苦的容颜，心中百感交集。她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和害怕这个男人，尤其是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候。
她就这么守着，直到后半夜，宗政珩煜的体温终于开始缓缓下降，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良医进来诊脉后，松了口气，对姜晚栀拱手道：“姜小姐，殿下高热已退，最危险的关头算是过去了。多亏您一夜悉心照料。”
姜晚栀这才感觉到无尽的疲惫袭来。她轻轻动了动已经发麻的手臂，发现宗政珩煜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手。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姜晚栀看着床上脸色虽然苍白但呼吸平稳的宗政珩煜，知道自己该走了。
她悄悄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寝殿。走出珩王府大门，清晨的冷风一吹，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回想起这一夜的经历，以及自己那复杂难言的心绪，再想到昭王……姜晚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完了完了……这下更乱了……”她哀叹一声，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进了更深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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