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栀几乎是踮着脚尖、做贼似的溜回晚栀阁的。天色已经大亮,府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忙碌,她生怕被人撞见自己这副彻夜未归、衣衫可能还带着药味的模样。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春桃和秋菊一脸焦急地迎上来,看到她疲惫的神色,更是心疼,“您这是……在珩王府待了一整夜?”
姜晚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一屁股瘫倒在软榻上,连灌了好几口温茶才缓过气来。“别提了,珩王殿下病得厉害,高热不退,我看着……实在没法子就这么走开。”她含糊地解释着,心里却虚得厉害。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眼神复杂。春桃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您……您这刚和昭王殿下游湖回来,转头又去珩王府守了一夜,这要是传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姜晚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引枕里,发出闷闷的哀嚎,“完了完了,姜晚栀,你真是个渣女!海王!时间管理大师!”
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激烈辩论:
正方(良知版):你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珩王上次也帮过你!你这是知恩图报!
反方(理智版):呸!你就是心志不坚!明明跟昭王殿下发展良好,氛围暧昧,干嘛去招惹那个大冰山?不知道避嫌吗?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方:我怎么知道他会病得那么重?而且我照顾他的时候心无杂念!纯粹是学雷锋做好事!
反方:昭王殿下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会信你“心无杂念”吗?换你你信吗?
“啊啊啊!别吵了!”姜晚栀猛地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眼神绝望,“我现在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她越想越心虚,尤其是回忆起昭王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要是让他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左右逢源、心思不定的女人?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让她坐立难安,连补觉都睡不着了。
……
与此同时,珩王府。
宗政珩煜在午后时分缓缓苏醒。高烧退去后的虚弱感和伤口的疼痛一并袭来,但他神志已然清明。他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
“水……”他沙哑地开口。
一直守在旁边的晏成连忙上前,小心地扶起他,喂他喝了几口温水。
润了润喉咙,宗政珩煜靠在引枕上,缓了口气,深邃的目光扫过寝殿,昨夜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逐渐拼接起来。
额上温柔的擦拭,干渴时唇边的温水,还有一个低沉柔和的女声……以及手腕上那片刻温热柔软的触感。
不是梦。
他眸色微沉,看向晏成,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却不容置疑:“昨夜,是谁?”
晏成垂首,恭敬回答:“回殿下,是丞相府的姜小姐。她听闻殿下你病重,前来探望,见您高热反复,便……主动留下照料了一夜,直至天快亮见殿下热度退去方才离开。”
果然是她。
宗政珩煜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波动。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姜晚栀那张时而灵动狡黠、时而惊慌失措的脸庞。这个女人,似乎总在他最狼狈脆弱的时候出现,看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可曾说了什么?”他状似随意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被角。
晏成回想了一下:“姜小姐守了一夜,离去时十分疲惫,只叮嘱良医要好生照看殿下,并未多言其他。”
宗政珩煜沉默片刻,不再追问。深不见底的眸中情绪翻涌,无论她目的为何,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
姜晚栀在晚栀阁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熬过了大半天。就在她准备强行把自己按在床上补觉时,秋菊兴冲冲地跑进来:“小姐!小姐!昭王府来人了,递了帖子,邀您明日去‘清风楼’品茶呢!”
姜晚栀的心“咯噔”一下,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来了来了!兴师问罪的来了?还是……他根本不知道?
她忐忑地接过制作精美的帖子,上面是昭王亲笔书写的清雅字迹,邀她明日午时于清风楼一聚,只字未提珩王之事。
去?还是不去?
当然得去!不去岂不是显得自己更心虚?姜晚栀一咬牙,回复了帖子,表示一定准时赴约。
第二天,姜晚栀精心打扮了一番,既不能太隆重显得刻意,也不能太随意显得不尊重。她选了一身水蓝色的渐染襦裙,清新淡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又镇定。
清风楼是京城有名的茶楼,雅致清静。姜晚栀被引到二楼一个临街的雅间,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昭王宗政昭然已经坐在那里,正优雅地烹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月白色的常服上,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温润。
“晚栀来了,快请坐。”昭王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晚栀心里七上八下地坐下,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殿下久等了。”
“我也刚到。”昭王将一杯沏好的香茗推到她面前,动作行云流水,“尝尝这新到的庐山云雾,味道清冽,你应该会喜欢。”
姜晚栀依言品了一口,茶香沁人心脾,但她却有些食不知味。两人先是聊了些闲话,京中趣闻,诗词歌赋,气氛看似融洽,但姜晚栀总觉得昭王那温和的笑容底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果然,聊了一会儿后,昭王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话头:“说起来,昨日听闻九弟府上似乎请了太医,可是旧伤又复发了?情况如何?”
来了!姜晚栀心里一紧,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且带着适当的关切:“是啊,我也听说了。昨日恰好路过珩王府附近,便想着去探望一下。殿下他……伤情似乎有些反复,引发了高热,看着挺凶险的。”
她避重就轻,绝口不提自己守了一夜的事。
昭王轻轻“哦”了一声,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动着浮叶,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上,语气温和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是吗?晚栀真是有心了。九弟性子冷硬,不喜人近身,难得你能去探望,想必他……嗯,应该领情吧。”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姜晚栀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酸意和试探。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自己不仅去探望,还待了很久!
姜晚栀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连忙解释道:“殿下言重了,我只是觉得……觉得珩王殿下之前也帮过我几次,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而且当时看情况不太好,我就……稍微多待了一会儿……” 她越说声音越小,底气不足。
昭王抬起眼,看向她,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显得格外清亮,仿佛能看透人心:“晚栀心地善良,知恩图报,是好事。”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温和,却让姜晚栀更加心慌,“只是,九弟心思深沉,性情难测,你与他接触,还需多加小心才是。我……是担心你吃亏。”
这话听着是关心,但姜晚栀怎么听都觉得里面醋意翻腾。她慌忙摆手:“不会不会!我就是去看看,看完就走了!真的!我跟珩王殿下不熟的!”
看着她急于撇清关系的慌乱模样,昭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笑意,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温润担忧的样子:“如此便好。我只是怕你一片好心,反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这话简直是戳中了姜晚栀的死穴!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她立刻表忠心:“殿下放心!我明白的!我…我以后一定注意分寸,尽量远离是非!”就差指天发誓了。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昭王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些的笑容,仿佛阴云散去:“有晚栀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来,尝尝这茶点,清风楼的一绝。”
接下来的谈话,气氛似乎又重新轻松愉快起来。昭王不再提起珩王,而是聊起了其他轻松的话题,甚至说了几个风趣的小典故,逗得姜晚栀暂时忘记了刚才的紧张,又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
然而,在姜晚栀看不见的角度,昭王端着茶杯的手,指尖微微收紧。他自然早已通过眼线得知姜晚栀在珩王府守了一夜。说不介意是假的。
重生一世,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却唯独对这个变数般的女子,多了几分难以把握的情绪。
他不能明着吃醋,那会显得他小气,也可能吓跑她。他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提醒她,暗示她,让她自己意识到该站在哪一边。
看着姜晚栀重新变得明亮的笑脸,昭王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耐心,宗政昭然,你需要更多的耐心。
姜晚栀,是他冰冷重生路上,唯一渴望抓住的温暖。决不能因为一时醋意,而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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