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与隼鹰，本就是最致命的组合。
铁崖关的黎明来得格外早。
我站在城垛上，锐利的隼目穿透晨雾，注视着北方地平线上渐渐升起的尘烟。
五万北狄大军正在集结。
“看到了什么？”
萧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稳如铁。
我展开双翼，从城头滑翔而下，在即将落地时化作人形。
一个黑发金眸的青年。
军中只有萧临知道我能化形，对其他将士而言，我只是一只特别通人性的战鹰。
“北狄前锋已至十里外的黑水河，主力部队正在渡河。”我单膝跪地汇报道，“他们携带了攻城槌和云梯，但未见投石机。”
萧临眯起眼睛，轮廓分明的脸庞在晨光中如同刀刻。
“八千对五万……”他轻抚腰间的佩剑，“我会传令下去，按第三预案布防。”
我点头，重新化为隼形飞向军营。
午时刚过，北狄的先锋骑兵已兵临城下。
我盘旋在高空，将敌军的阵型尽收眼底。
他们显然没把这座边关小城放在眼里，队形松散，旗帜杂乱。
“轻敌是战场上最致命的错误。”
萧临曾这样教导我。
此刻他站在城楼最高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一波攻击在未时开始。
北狄人没有试探，直接派出重甲步兵推着攻城槌冲向城门。
箭雨从城墙上倾泻而下，但收效甚微。
“云煌。”萧临唤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
俯冲而下，利爪，从背后撕裂了操纵攻城槌的士兵的喉咙。
在我重新升空时，萧临亲自拉弓，一箭射穿了试图偷袭我的北狄军官的咽喉。
“铁壁阵型！”萧临的吼声压过战场喧嚣。
士兵们立刻变换阵型，盾牌相接形成一道金属城墙。
北狄人的冲锋撞在这道铁壁上，血肉横飞。
我再次升空，发现北狄主力正在调整阵型，一支千人骑兵队正绕向城西的薄弱处。
“西侧！”我俯冲而下，落在萧临肩头急促地鸣叫。
萧临没有丝毫犹豫：“第三队、第五队，西墙增援！弓手预备——放！”
箭雨精准地落在试图偷袭的骑兵队头上。
北狄人丢下数具尸体仓皇撤退。
第一天的战斗在日落时分结束。
北狄人损失了近五千人，而我们只付出了百余伤亡。
夜幕降临后，我在将军帐中变回人形，萧临正在研究沙盘。
“他们明天会改变策略。”我用手指在沙盘上划出几道线，“今天我在高空看到，他们的主力骑兵一直按兵不动。”
萧临点头，手指轻敲桌面：“他们想消耗我们的箭矢和体力，然后一举突破。”
他抬头看我，眼眸深如寒潭：“明天我需要你冒更大的险。”
“随时待命。”我简短回答。
就在萧临要继续说下去时，帐外突然传来亲兵的通报声：“将军，城西柳家派人送来犒军物资，还有……”
亲兵的声音顿了顿，我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还有什么？”萧临头也不抬地问道。
“柳家大小姐亲自前来，还带了……带了两名歌姬，说是为将军解乏。”
我的手指在沙盘边缘微微收紧。
萧临终于抬起头，眉头微蹙：“胡闹。”
话音刚落，帐帘已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
我立刻退到阴影处，重新化为隼形落在帐角的架子上。
帐帘掀起，一阵香风先至。
“萧将军好大的架子，连我柳家的面子都不给？”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帐内烛火微微摇曳，映出一个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
约莫十**岁，眉目如画，发间金钗熠熠生辉，腰间悬着一枚白玉令牌——那是皇商柳氏的身份象征。
柳玉铃身着鹅黄色纱裙，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身后跟着两位浓妆艳抹的女子。
我瞳孔微缩。
柳家不仅是皇商，更是朝廷在北境的重要耳目，连萧临这样的边关大将，也不能轻易拂了他们的面子。
萧临神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柳小姐亲临，有失远迎。”
“萧将军。”她盈盈下拜，眼波流转，“家父听闻将军大捷，特意命小女子前来道贺。”
萧临礼节性地点头：“柳家主有心了。不过前线艰苦，这些姑娘还是……”
“将军日夜操劳，总要有人伺候起居。”柳如烟打断他的话，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一个身着绯色舞衣的女子款款上前，竟直接跪坐在萧临案几旁，为他斟茶。
我的瞳眸黯淡了不少，没再看他。
“这只鹰真是神俊。”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关注点突然转移到我身上，她好奇地走近，伸手想摸我的羽毛。
我猛地张开翅膀，吓得她踉跄后退，然后不情不愿地收起翅膀，飞到萧临肩头，把脸偏到一侧。
萧临无奈地摇头：“柳小姐见谅，这鹰性子烈，除了我谁也不让碰。”
柳玉铃勉强笑道：“无妨。说起来，这些姑娘都是精挑细选的，尤其这位红袖姑娘……”
她指向那个斟茶的女子：“不仅歌舞双绝，还略通兵法呢。”
红袖适时地抬头，眼含秋水：“奴家愿为将军弹一曲《破阵乐》。”
我再也忍不住，振翅飞出大帐。
夜风扑面，却吹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盘旋在军营上空，我看见士兵们围着柳家送来的酒肉欢呼，而中军帐内已经传出琵琶声。
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我本能地侧身闪避，看见一个黑影迅速隐入粮草堆后。
是有人要杀我！
我俯冲而下，悄无声息地逼近那个位置。
一个北狄装束的探子正收起弓弩。
我闪电般出手，利爪直取咽喉——
“留活口！”萧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被叫住之后，我这才硬生生收住攻势，落地成形，以掌代爪，将探子击昏。
转身时，萧临已经站在三步之外，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你怎么……”我有些惊讶。
“发现你反常地飞走，就跟出来了。”他走近，检查那个探子，“看来北狄人已经注意到你的价值了。”
我轻哼一声：“比起听曲赏舞，确实更应该注意敌情。”
萧临突然笑了，那道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原来我的隼鹰也会闹脾气。”
“我没有。”
我听到“我的”的时候，感觉耳根发热，矢口否认。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那些歌姬已经打发走了，红袖弹错了一个音。”
我睁大眼睛：“你居然真听了？”
“总得找出理由拒绝。”萧临提起探子，“走吧，审完这个我们还得制定明天的计划。”
我跟上他的步伐，心头阴霾一扫而空。
夜风送来远处士兵的谈笑，而萧临的背影在火光中格外清晰。
这场战争还很长，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无论是作为隼鹰还是云煌。
第二天的战斗比预想的更早开始。
天刚蒙蒙亮，北狄人就发动了全面进攻。
这次他们学乖了，盾牌阵掩护着攻城部队稳步推进。
“火油准备！”萧临下令。
滚烫的火油从城头倾泻而下，紧接着是火箭。惨叫声中，数十北狄士兵变成了人形火把。
我盘旋在高空，突然注意到一支特殊的部队正悄悄绕到城后——他们扛着奇怪的装置，像是某种大型弩炮。
“后方！”我急速俯冲，但这次北狄人早有准备。
数十支箭朝我射来，一支淬毒的箭矢擦过我的翅膀。
剧痛让我几乎失去平衡，但我还是坚持飞到萧临身边。
“后方……弩炮……火攻。”我喘息着说完，便因毒素发作而瘫软下去。
萧临一把抱住我，率先对亲兵吼道：“传军医！”
然后转向其他将领，“调两队精锐去后城门，准备应对火攻！”
军医很快赶到，为我处理伤口。
我模糊地看到萧临披挂整齐准备亲自去后城门。
北狄人果然试图用火弩攻击后城门，但被早有准备的守军击退。
萧临亲自率领骑兵出城突袭，摧毁了那支特殊的攻城部队。
他浑身浴血地回到营帐时，铠甲上还残留着敌人的污血。
军医刚为我包扎好伤口，与他说了一些事宜便退了出去。
萧临看着我的伤口许久，开口问：“还疼吗？”
我只安慰：“无事，是些皮肉伤，那毒素也已经清理干净了，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萧临眉头却皱得更紧：“怪我。若是我能早点察觉北狄人的动静，你也不会……”
我打断他的自责：“战场上本就充满变数，若事事能料到，又怎可谓之变数？”
萧临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轻抚过我的羽翼，指尖在绷带边缘停留。
他的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疼我，又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克制。
“将军！”亲兵急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夜巡时，我们在城墙角落发现一个古怪的符号，用血画的狼头。”
萧临淡淡道：“北狄王庭的死亡标记。”
‘苍狼’，北狄最精锐的刺客，专杀敌军统帅。
我浑身羽毛炸起：“得加强戒备！”
萧临的目光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深邃，他轻轻按住我的肩膀：“别担心，我自有应对之策。”
接下来的几日，军营戒备森严，萧临的营帐周围更是布满了暗哨。
然而，北狄的“苍狼”刺客始终未曾现身。
我因翅膀受伤，无法翱翔高空侦察，只能焦急地守在萧临身旁。
第七日的深夜，军营一片寂静。
萧临伏案研究地图，我化作人形，静静地坐在一旁。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烛火摇曳了一瞬。
“来了。”
萧临低声道，手已按在剑柄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黑影从帐顶破帐而入，寒光直取萧临咽喉！
萧临侧身闪避，长剑出鞘，与刺客的弯刀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我欲上前相助，却被萧临喝止：“别过来！”
他怕我伤势未愈，再添新伤。
刺客身形如鬼魅，招招致命。
萧临虽武艺高强，但刺客显然有备而来，几番交手后，萧临的肩头被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他冷笑一声，突然变招，剑势如虹，直刺刺客心口。
刺客显然没料到萧临受伤后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量，一时不察，被长剑贯穿胸膛。
萧临拔出剑，身形却晃了晃，单膝跪地。
“萧临！”
我冲上前扶住他，发现他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刀上有毒！
军医匆匆赶来，见我人形还心生疑惑，但也是迅速为萧临处理伤口。
毒素已渗入血液，萧临陷入了昏迷。
我守在他的床榻前，心如刀绞。
夜深人静，营帐内只剩下我和昏迷不醒的萧临。
烛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那道伤疤此刻显得格外刺目。
“你说过待还盛世太平，要带我踏遍山河，看尽人间繁华……”我开始喃喃自语，指尖轻抚过他的眉骨，“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就在此时，萧临的手指突然微微一动。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缓缓睁开的双眼。他的目光依旧深邃，却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哭什么？”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调侃，“我的隼鹰，何时变得这般爱哭了？”
我喜极而泣，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用力一拉，我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怀中，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药香和血腥味。
“你……你早就醒了？”我挣扎着要起身。
他却扣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拇指擦去我的泪痕。
“嗯。”他低笑，眼中满是宠溺。
“你。”
我又羞又恼，话未说完，他的唇已覆了上来。
这个吻温柔而霸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他炽热的呼吸和心跳。他的舌尖轻轻撬开我的唇齿，与我纠缠。
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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