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丰水把那叠崭新的钱币和之前攒下的的零碎钞票仔细地叠在一起,藏进管道内壁一个绝对隐蔽的缝隙里,用一块锈铁片严严实实地堵好。
做完这一切,他靠着冰冷的管壁,在心里默默计算。
距离那张通往内城区的“通行证”,那张薄薄的、却代表着截然不同人生的车票所需要的金额,还差得远。
内城区……
传说中那里没有随处飘散的化学毒雾,没有饿死在角落无人问津的尸体,永远有干净的水和充足的食物。
那是深植于每个贫民窟居民心底最遥远、最奢侈的梦。
他知道这很渺茫,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这点渺茫的希望,是他能日复一日熬下去的唯一念想,人总得有点什么盼头,才能忍住不在这无边的绝望里发疯或者自我了断。
黑拳场来钱最快,但也最危险。
昨晚差点把命丢在那里,还惹上了西卡这个麻烦,那个地方暂时不能去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决定去更远一点的碎骨拳场碰碰运气,那里规矩更少,也更血腥,但看守没那么严。
他重新套上那身过于干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新衣服,这能让他少惹点麻烦,看起来不那么好欺负,丰水钻出管道,朝着贫民窟的边缘地带走去。
路上需要经过一片相对繁华的区域,那里有一些连接着中城区管道系统的信息发布栏,通常是些招募短期苦力、或者处理危险废料的活计。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些字迹模糊的公告,大多是些他做过无数次的、报酬微薄的脏活累活。
忽然,一张崭新的、印刷清晰的告示吸引了丰水的视线。
那是内城区的招聘广告。
纸张洁白挺括,上面的文字是一种优美的字体,还带着淡淡的油墨清香,上面罗列着几条招聘信息。
【内城区C-7区公共花园】植被维护助理:要求具备基础植物学知识,Beta优先,需通过信息素稳定性测试,提供无犯罪记录证明。
【内城区物资配送中心】初级分拣员:要求识字率达标准级,能操作基础智能终端,体力良好,需通过背景审查。
【奥尔登家族附属物业】清洁服务人员:要求熟悉高端清洁设备,服从管理,需提供健康证明及三代以内身份溯源。
……
每一条要求都像一堵无形的高墙,冰冷地将他隔绝在外。
识字?他只会认几个最简单基础的字。
植物学知识?这词汇对他来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身份溯源?他是个父母死在帮派乱斗里的孤儿,像野草一样长大,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是谁。
即使是最低级、最卑微的工作,内城区也自有它一套严苛的、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准入规则。他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丰水站在那里,雨水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那张崭新的公告,上面的字迹微微晕开。
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慢慢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和那个世界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那道巨大的物理壁垒,还有无数道他看不见、也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青年默默地收回目光,拉低了兜帽,将那张代表着另一个世界的招聘广告抛在身后,继续走向远处那间传来隐约咆哮和嘶吼声的碎骨拳场。
拳头和疼痛,才是他唯一熟悉、唯一能依靠的“资格”。
碎骨拳场位于一个更大的废弃净化厂管道交汇处,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和血腥味比西卡的场子更加浓烈刺鼻,观众的嘶吼声更加狂野。
他压低帽檐,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地挤进场内,确认没有看到西卡或者他那些打手的面孔,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松弛。
管事的人是一个胳膊上纹着狰狞链锯图案的光头壮汉。
“打一场。”他开门见山。
光头壮汉斜眼打量他,目光在他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干净衣服和手指未愈的伤疤上扫过,咧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生面孔?这里的规矩,不论手段,只论输赢,趴下十分钟不起就算完,生死各安天命。抽成一半。”
丰水点点头。
这里的规则更**,更符合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没有任何伪装,直接就是掠夺。
他被随意安排了一场对战。
对手是一个体型庞大、似乎用了劣质肌肉增强剂的Alpha,代号“压路机”。
战斗过程毫无技巧可言,完全是力量与野蛮的碰撞,他几次被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旧伤崩裂,新添无数淤青,全靠着一股不肯倒下的狠劲和对疼痛的极端忍耐,最终抓住对方一个破绽,用一记阴狠的撩阴腿加上连续的重击喉结,才勉强将对方击倒。
他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裁判粗暴地拉起他的手示意胜利,接着塞给他一小袋重量明显比应得少很多的钱币。
手指攥紧那点微薄的报酬,丰水转身就想尽快离开这个更加危险的地方。
“嘿,等等!那边那个新来的,野狗是吧?”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叫住了他。
丰水身体一僵,肌肉瞬间绷紧,缓慢转身,眼中是警惕。
叫住他的是一个穿着皮质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Beta,他脸上带着一种看似圆滑的笑容,慢慢走过来,周围的人都恭敬地叫他“金先生”。
他是碎骨明面上的老板。
“打得很不错嘛,”金先生走到他面前,目光像评估货物一样扫过他流血的嘴角和颤抖的手臂,“虽然难看了点,但够实用。我就欣赏你这种不要命的风格。”
丰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对方,准备随时暴起反击或逃跑。
“别紧张,小子。”金先生笑了笑,态度显得异常和蔼,“我看你是块好料子,有没有兴趣固定在我碎骨打?我这儿虽然规矩狠点,但来钱快。只要你肯打,出场费我给你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确实比西卡那边和今天的零散收入要高不少。
固定打拳?更稳定的收入?他心念微动。这能让他更快攒够钱。
见他眼神闪烁,金先生又故作大方地补充道:“而且,我看你伤得不轻。跟我干,场子里基础的伤药可以便宜给你用,甚至垫付也行。怎么样?考虑考虑?”
这个条件听起来……好得有点不真实,贫民窟里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但他太需要钱了,而对方提出的价码确实诱人。他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好,不急,你慢慢想。想通了随时来找我。”金先生显得十分“宽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
丰水看着金先生的背影,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但生存的压力压倒了一切。他攥紧钱袋,迅速离开了碎骨。
他丝毫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金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冰冷而精明。
他转身走进后台,对一个阴影里的人低声道:“告诉西卡,鱼饵放下去了,那小子看起来心动了。让他管好自己的人,别再来我这边惹事,这只野狗,现在归我照顾了。”
阴影里的人轻笑一声:“西卡老板说了,只要你看住他,别让其他家族的人发现宝贝,功劳少不了你的。执法队那边,他会去打招呼。”
原来,西卡在丰水逃走后,立刻联系了同样效力于沃尔夫拉姆家族的金先生,两人迅速达成了协议。
由金先生出面,用更好的条件将丰水稳住,控制在沃尔夫拉姆家族的势力范围内,避免他被其他家族发现或招揽,同时也方便西卡后续谋划如何将他真正掌控并献上去。
丰水以为自己换了个场子,找到了更快赚钱的门路,却不知道他只是从一张网跳进了另一张更深的网。
两个看似对立的老板,实则是同一只幕后黑手操纵下的提线木偶,正默契地编织着陷阱,等待着他这只一无所知的困兽一步步走入其中。
时间在血腥的搏杀中流逝,丰水又在碎骨打了不下十场。
每一次都带着满身伤痕和一小袋比之前更沉一点的钱离开,金先生似乎格外守信,给他的报酬确实比散打时丰厚,甚至偶尔会慷慨地丢给他一小瓶效果不错的伤药。
渐渐地,他习惯了这里的节奏和规则。身体的旧伤和新伤反复叠加,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耐受性。
他对疼痛的感知似乎变得麻木,反应却更加敏锐,那些Alpha对手的信息素压制,他依旧不懂,但却能更本能地捕捉到他们攻击前气息的变化。
丰水的打法不再是纯粹靠狠劲硬拼,开始带上了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
闪避、格挡、反击,每一个动作都剔除了不必要的花哨,精准地瞄准弱点,他赢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代号“野狗”在碎骨变得响亮起来。
人们开始谈论这不要命又异常高效的Beta。
级别也从最初不入流的D级,迅速攀升到了B级。
这意味着丰水的对手更强,赌注更大,而他的分成也水涨船高,床头管道缝隙里那叠钞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厚。
内城区的车票,似乎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这一天,他再次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一个以耐力著称的Alpha对手,台下欢呼雷动,赌他赢的人疯狂叫嚣着他的名字。
金先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亲自将一袋比以往都沉的钱递给他。
“怎么样,野狗?现在相信我老金的诚意了吧?”金先生亲热地揽着丰水的肩膀,尽管他身体瞬间僵硬,“B级了,再往上打,赚得更多,不过……风险也更大。固定下来吧,跟我签个合约,场子给你提供更好的保障,甚至能帮你安排更合适的对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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