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新的频率
柯叶重新把执业医师考试资料摊在书桌上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盯着厚重的课本焦虑发呆。她用便利贴给自己立下“十页契约”，贴在真题集封面最显眼的位置：“今日目标：仅看十页，记住多少算多少，走神不超过三次，达标奖励奶茶一口。”
她把手机计时器设为25分钟，这是她在互助会学到的“番茄工作法”。指尖划过“肺源性心脏病诊断标准”的知识点时，注意力偶尔会飘到窗外的雨痕上，但只要想起契约里的“三次走神限额”，又会立刻把思绪拉回来。每完成一个25分钟的轮回，她就拿起红色马克笔，在日历上画一颗歪歪扭扭的小星星——星角有的尖有的圆，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
一周后，日历上整整齐齐排着七颗星星，橘红色的笔迹在白色纸页上格外醒目。柯叶坐在书桌前，盯着那排星星看了很久，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以前她总觉得“进步”必须是“记住整章知识点”“做对所有练习题”，可现在才发现，能坚持每天看十页书，能控制自己少走神，也是一种值得骄傲的成长。
深夜，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的暖光。柯叶打开电脑，调出匿名写作账号里的随笔《看不见的敌人》——那是她之前记录抑郁症挣扎的文字，里面写着“它像藏在影子里的怪兽，我跑它也跑，我停它就扑上来”。她逐字修改，把过于晦涩的句子改得更直白，像在和陌生的朋友聊天。修改完，她鼓起勇气，把文章投给了一个叫“边缘光束”的小众公众号，据说那里会发表很多“不完美却真实”的文字。
点击“发送”的瞬间，柯叶立刻关掉了电脑，心脏砰砰直跳——像把写满心事的漂流瓶扔进大海，既期待被人捡到，又怕得到失望的回应。三天后的清晨，她打开邮箱，一封“拟采用”的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里。编辑的回复很短，却像一道光：“你的文字让我看见了自己脑海里的黑狗，谢谢你的诚实，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柯叶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眶突然发热，像有人往冻了一冬的土地上浇了一小杯温水，慢慢化开了心里的硬壳。
另一边，柯倩也以代课老师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学校。她依旧会在课堂上遇到幻听的困扰，但这次，她在讲台抽屉里放了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镜子边缘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行小字：“反例：王明觉得你很好。”每当那些“你不行”“你会搞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就悄悄打开抽屉，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再默念一遍那句话，嘴角强迫自己向上扬起0.5厘米——这个几乎不可见的动作，成了她对抗幻听的秘密武器。
她还重新拾起了画画的爱好。画布是从文具店买的廉价水彩纸，一叠只要十块钱；颜料是小学生用的12色套装，颜色不算鲜亮，却足够勾勒心里的画面。她画的第一幅完整作品叫《向上的向日葵》，花瓣歪歪扭扭地向四周伸展，黄色颜料溢出了轮廓，红色花蕊像撒了一把碎糖，却透着一股笨拙的生命力。柯倩把画拍成照片，设成手机锁屏——以前她的锁屏总是暗沉的风景，而现在，每次解锁手机，那团燃烧的橙黄就会撞进眼里，像给心情充了一次电。
周末，林薇突然约她们帮忙拍一组“小城烟火气”的照片。三人走在县城的老街上，柯叶负责举着相机按快门，柯倩帮忙举反光板。镜头里，晒太阳的老人靠在藤椅上，眼角的沟壑像被岁月犁过的田垄，满是故事；小吃摊的摊主舀起一勺滚烫的菜籽油，倒进炒锅里，火苗“轰”地窜起半尺高，映得摊主的脸通红；刚出炉的烧饼在铁桶里排成圈，芝麻受热后“噼啪”作响，香气像一条活泼的隐形小狗，围着路过的人打转。
拍摄结束时，林薇拉着她们钻进街角的小吃店，点了三份刚炸好的麻球。金黄的麻球裹着一层白芝麻，咬开的瞬间，滚烫的白糖馅流出来，烫得柯叶和柯倩直吐舌头，却舍不得停下。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带着油香和芝麻的醇厚，真实得能摸到生活的温度。
那一刻，柯叶和柯倩对视一眼，突然明白了——生活从来都不是只有真题集里的铅字和耳边挥之不去的幻听，还有麻球里滚烫的糖、炒锅里窜起的火、老人脸上的笑容，以及那些藏在细碎日常里的、能让人重新爱上世界的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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