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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独行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我像被骤然扎破的气球,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干,连弯腰换鞋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那股凉意顺着布料渗进皮肤,我缓缓滑坐在地上,帆布包从肩头滑落,“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包里装着批改了一半的作文本,红色批注才写了几行;画满重点的教材,书页边缘已经被反复翻看得起了卷;还有从K市带回的零星行李,几件没来得及整理的衣服揉成一团。最沉的,是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银戒指——那是我和苏燕青订婚时,他亲手为我戴上的,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得我指尖发疼,连同心里的疲惫与荒芜,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伍柒和苏燕青,这两个曾在我生命里占据浓墨重彩的人,像两列疾驰的列车,在不同的站点,先后驶离了我的轨道。伍柒在我苦口婆心的“为她好”中,红着眼眶说了“分道扬镳”,那句决绝的话,至今还像针一样扎在我心里;苏燕青则在500公里的距离、不断的冷战,以及他对李玥若即若离的态度里,让我们的感情布满裂痕。我们明明已经订婚,两家父母甚至开始商量婚礼细节,可那份本该甜蜜的期待,早已在一次次失望中,变得面目全非。更让我难以承受的是,我们两家本就住在同一栋楼的隔壁单元,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距离,成了困住我的牢笼。

我蜷缩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个问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的固执、我的自以为是,才让他们接连离开?这是不是对我的惩罚?黑暗中,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微弱的光,映着我孤单的影子,像被世界遗弃的碎片。

大三那年,为了提前积累教学经验,我通过校招进入了城郊的这家私立高中,成为一名实习语文老师,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转正。我曾无比习惯那样的生活:每天清晨被学生们朗朗的早读声唤醒,走廊里飘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吟诵,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整齐的光斑;习惯了在课堂上讲解诗词时,看着学生们眼里闪烁的好奇与专注,他们会举手追问“老师,李白写这首诗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孤独”;习惯了放学后留在办公室,逐字逐句批改他们的作文,在略显稚嫩的文字旁写下“此处意境把握很准,继续加油”“细节描写可以更生动些,比如加上人物的眼神或动作”之类的批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一天里最安心的背景音。

可如今,那个爱说爱笑、总能用幽默化解课堂尴尬的我,像是被藏进了时光的角落,再也找不到了。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吃饭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爸妈问我学校的事,也只是用“嗯”“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敷衍过去,不敢抬头看他们眼里的担忧;周末待在房间里,关着门,拉着厚重的窗帘,任由房间里一片昏暗,连曾经精心整理的教学资料,都堆在书桌角落落了灰,封皮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埃,像蒙上了我对教学的所有热情。痛苦像藤蔓,带着细小的尖刺,紧紧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自责像潮水,一次次将我淹没,让我喘不过气。我每天都活在这样的情绪里,像困在迷宫里的人,找不到出口,无法挣脱。

那段时间,失眠成了我的常态。躺在床上,明明身体疲惫到极点,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大脑却异常清醒,各种杂乱的念头像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眼睛盯着天花板,从漆黑等到微亮,窗外的鸟鸣、楼下的车声、远处传来的早市喧闹,都成了折磨人的背景音,每一个声响都在提醒我,又是一个无眠的夜。好不容易浅浅睡去,也会在梦里惊醒——梦里要么是伍柒转身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她的头发被风吹起,却没有回头;要么是苏燕青冷暴力时沉默的脸,无论我怎么追问,他都一言不发;有时甚至会梦到课堂上,我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课本,却突然忘了要讲的内容,学生们疑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让我手足无措。那段日子,每天能睡三四个小时,已经是奢望。

更让我崩溃的是掉头发。每次洗头,手指抓着头发揉搓,抬头看向镜子,手里总会攥着一大把脱落的发丝,黑黢黢的一团,触目惊心;水池里也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头发,像一张凌乱的网。梳头时,梳子上更是缠满了头发,轻轻一扯,就能拉下一小缕。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发量一天天变少,发际线一点点后移,露出的额头越来越宽,我却连打理的心思都没有。就连上课扎头发时,皮筋都能轻松绕三圈,不像以前,总要费劲拽紧,生怕稍微松一点就会滑落。我开始下意识地用刘海遮挡额头,却又在看到掉落的头发时,陷入更深的自我怀疑。

工作上,我更是频频出错。曾经那个备课细致、很少失误的我,像是被换了一个人,脑子里总像蒙着一层雾,浑浑噩噩。上课前,忘记把课件拷贝到电脑里,站在讲台前,看着空白的屏幕,只能硬着头皮拿着教材干讲,学生们迷茫的眼神让我越发慌乱;批改月考卷时,算错了总分,把几个学生的作文分数加总时,漏加了一道题的得分,导致总分少了十分,家长拿着试卷来办公室询问,我低着头反复道歉,脸颊发烫,最后被教研组长约谈,办公室里,组长无奈的眼神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甚至在给讲《赤壁赋》时,讲到“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突然想起大二那年暑假,和苏燕青在大理洱海边聊人生的场景,他说“以后我们要一起走遍山河,把日子过成诗”,可如今只剩我一个人,愣在讲台前走神,直到前排的女生小声提醒“老师,该划重点了”,才猛然回神,却发现黑板上的板书早就断了逻辑。

校长找我谈了两次话。第一次还带着温和的期许,他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我的教学评估表,语气放缓:“小夏,我知道年轻人可能有心事,影响了状态。但咱们私立学校对教学要求高,家长也看重孩子的成绩。你要是状态不好,要不先调去后勤,负责整理教学资料,缓一缓,调整好了再回来上课?”第二次,他的语气就严肃了许多,眉头紧锁:“小夏,这半个月,已经有三位家长反映,说你最近上课没精神,知识点讲得含糊,学生听不懂。再这样下去,学校恐怕要考虑换老师了,这也是为了学生负责。”

我看着校长失望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三月的一天,我坐在书桌前,看着摊开的《唐诗宋词选读》教材,那些曾经让我心动的诗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读不出任何感觉。纠结了一夜,天快亮时,我还是拿起笔,写下了辞职报告。字迹歪歪扭扭,不像以前那样工整,纸上还洇着几滴不小心落下的眼泪。第二天,我把报告交给校长,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对不起,校长,给学校添麻烦了。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先停一停,调整好状态,也安心准备毕业事宜。”

回到家,我把辞职的事告诉了爸妈。他们没有责备我,也没有追问原因,只是妈妈放下手里的菜,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掌心的温度很暖,温柔地说:“没事,累了就歇歇,不用硬撑。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想做什么就去做,爸妈都支持你。”爸爸也在一旁点头,递给我一杯温水:“钱不够了就跟我们说,别自己扛着。先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用想。”看着爸妈理解的眼神,我鼻子一酸,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把脸埋进妈妈的怀里,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汲取着那点温暖。

可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隔壁的苏燕青和他的父母,成了我躲不开的劫。那天我下楼扔垃圾,刚走到单元门口,就撞见苏燕青从外面回来。他穿着我以前给他买的灰色外套,头发乱糟糟的,看到我时,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走上前,语气带着恳求:“小冰,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已经跟李玥彻底断了联系,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婚礼的事,我们还可以按原计划……”

他的话没说完,我已经抬起左手,缓缓摘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戒指有些硌手,摘下来时,指腹还残留着一圈浅浅的印记。我把戒指递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苏燕青,我们结束了。这枚戒指,还给你。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想再谈婚礼,以后别再找我了。”

苏燕青的目光落在戒指上,又猛地抬眼看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慌乱,他伸手想推回我的手,却被我躲开。“小冰,你别这样,”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我们都订婚了,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

“订婚不是枷锁,”我绕过他,脚步没有丝毫停留,“我想要的感情,容不下一点模糊和将就。”说完,我加快脚步往家走,不敢回头,怕看到他失落的眼神,更怕自己会动摇。那枚被我放在他掌心的戒指,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可心里的空落,却比之前更甚。

从那以后,这样的偶遇成了常态。有时是早上出门买早点,会在小区的早餐店碰到苏燕青的妈妈,她总是提着刚买的豆浆油条,看到我时,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只轻轻说一句“小冰,最近还好吗”,大概是苏燕青没敢告诉父母我们分手的事;有时是傍晚爸妈散步回来,会带回苏燕青爸爸的问候,说“燕青那孩子最近状态不好,总说惹你生气了,有时间来家里坐坐,叔给你赔个不是”;更让我窒息的是,有一次苏燕青在我家楼下等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开窗时,看到他蜷缩在楼道口,手里还攥着那枚银戒指,眼睛通红,看到我后,用力挥手:“小冰,戒指我没丢,我等你原谅我,等你愿意重新戴上它。”

每一次相遇,每一句欲言又止的问候,每一次他攥着戒指、带着恳求的眼神,都像一把钝刀,在我已经结痂的心上反复切割。我开始害怕出门,害怕遇到他们,害怕那些让我无措的关心和祈求。爸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想帮我解释,却被我拦住了——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苏燕青的父母一直很喜欢我,苏燕青或许也是真的后悔了,可我心里的坎过不去,我的感情洁癖,容不下这段有过瑕疵的关系,更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重新戴上那枚戒指。

心力交瘁之下,我彻底把自己关在了家里。买菜的事交给爸妈,需要买东西就网购,连扔垃圾都要等到深夜,确认楼道里没人时才敢出门。我把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白天也开着灯,在昏暗的环境里,靠着打游戏麻痹自己。偶然间,在游戏组队时认识了几个固定玩伴,有学生,有上班族,还有自由职业者。我们建了个微信群,名叫“快乐开黑小分队”,除了约着打游戏,也会闲聊日常琐事——有人分享学校里的趣事,有人吐槽工作中的烦恼,有人晒自己做的美食。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去,也不追问我的现状,只是单纯地陪我打发时间,偶尔我打输了情绪低落,沉默不语,他们会发来搞笑的表情包,说“没事,下次虐回来”“姐姐别不开心,给你讲个笑话”,让我暂时从阴霾里探出头,呼吸一口轻松的空气。

拿到大学毕业证的那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犹豫了一早上,我还是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学士服,对着镜子整理了很久——把凌乱的头发梳整齐,擦掉眼底的倦意,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决定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合影留念,笑着闹着,空气中满是毕业的欢喜与憧憬。我站在人群边缘,看着曾经熟悉的教学楼、操场、图书馆,心里五味杂陈。有同学看到我,热情地打招呼:“夏语冰,好久不见,快来一起拍照!”我笑着走过去,站在人群里,镜头对准我们时,我努力扬起嘴角,可笑容却怎么也抵不到眼底。毕业典礼上,校长的讲话、老师的叮嘱、同学的发言,像背景音一样在耳边流淌,直到听到“愿我们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我的眼泪才忍不住涌了上来,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学士帽的流苏。

散场时,我没有参加班级聚会,独自走出校门。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过,带着夏天的热气,也带着离别的味道。晚上,游戏群里的朋友知道我去了毕业典礼,特意组了局“毕业庆祝赛”,还在语音里唱着跑调的《毕业快乐》,有人跑调跑到天边,有人笑着调侃“五音不全还敢唱歌”,隔着手机屏幕,我久违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很轻,却像一缕微光,照亮了灰暗的日子。

没有参加任何聚会,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衣物、一本常翻的《人间词话》,书里夹着几张喜欢的书签,还有以前学生们送的手工贺卡,有纸折的星星,有画着小老师的漫画,每张都写着暖心的话。背上背包,我买了一张去往上海的火车票,没有告诉爸妈具体的目的地,只说“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我想,或许换个环境,就能彻底逃离那些痛苦的回忆,逃离隔壁那家人欲言又止的目光,逃离苏燕青攥着戒指、带着恳求的身影,找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眼里有光的自己。

我去了很多地方。在上海,我站在外滩,看着黄浦江两岸的高楼大厦,灯火璀璨,霓虹闪烁,江面上的游船来来往往,人潮涌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吹着江风,看着对岸的东方明珠,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样,连拍照的兴致都没有。在乌镇,我撑着伞,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看着小桥流水、白墙黛瓦,听着桨声欸乃,路过一家挂着“研学基地”牌子的客栈,想起曾经带学生来乌镇研学的场景,孩子们围着我,问“老师,这桥有多少年历史了”“这里的船为什么是这种形状”,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可如今只剩我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在张家界,我站在悬崖边,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峰,像水墨画一样壮阔,让人震撼,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和学生们一起惊呼“好漂亮”的热闹,少了回头就能看到他们举着手机拍照的鲜活,少了分享美景时的欢喜。

我以为,看过足够多的风景,就能把心里的阴霾驱散。可每当夜深人静,躺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里,关掉灯,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嗡鸣,伍柒和苏燕青的身影,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些曾经的美好,像电影片段一样,在眼前不断回放——和伍柒在操场边分享耳机,听同一首歌;和苏燕青在图书馆里并肩学习,阳光落在他的侧脸;甚至想起订婚那天,他单膝跪地,把戒指戴在我手上时,眼里的温柔与期待。可如今,这些回忆都变成了扎在我心里的刺,一碰就疼,让我在深夜里辗转难眠。

在大理的时候,我租了一辆小电驴,沿着洱海骑行。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洱海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碎金,远处的苍山被染成了橘红色,风里带着青草和湖水的清新气息。我停下车,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眼前的美景,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毫无预兆。我想起大二那年暑假,苏燕青来重庆找我,我们一起坐火车去了大理。也是这样的傍晚,他牵着我的手,坐在洱海边,轻声说:“语冰,你看这风花雪月,再美也不如你。以后我们每年都来一次,好不好?”当时我还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他嘴甜,心里却像灌了蜜。可现在,身边空无一人,只有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把眼泪吹得冰凉。路过一家民宿,看到里面有老师带着学生写生,学生们围在画板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老师,这个颜色怎么调才能画出洱海的蓝”“我想把远处的山画得再高一点”,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民宿老板走出来,笑着问“要进来喝杯茶吗”,才慌忙转身离开,怕被人看到眼里的狼狈。

在宜宾的时候,我走进一家老字号火锅店,店门口挂着红灯笼,木质的桌椅透着年代感。我点了一桌子菜,毛肚、鸭肠、黄喉,都是以前和伍柒爱吃的,锅底选了最辣的特辣。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飘着密密麻麻的辣椒和花椒,热气腾腾地往上冒,我突然想起高中某个寒假,我和伍柒约好去宜宾玩。那是我们第一次独自出门旅行,提前查了攻略,背着装满零食的背包,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才到。到了宜宾,我们直奔这家火锅店,明明都不太能吃辣,却非要逞强点特辣锅底,辣得眼泪直流,嘴巴通红,却还是一边吸着气,一边笑着说:“太爽了,下次放假我们还要来吃,要挑战更辣的!”那时候的我们,眼睛里闪着光,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好像有永远聊不完的话。可现在,我一个人吃着火锅,辣得胃疼,额头上满是冷汗,却再也笑不出来。邻桌坐着几个高中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聊着假期要去哪里玩,说要去成都看大熊猫,要去重庆吃火锅,像极了曾经的我和伍柒,我低下头,假装喝汤,用勺子挡住脸,掩饰眼里的酸涩。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旅行了半年,从南方的小镇到北方的草原,从东部的海滨到西部的戈壁,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我换了无数个酒店,每个房间都大同小异,陌生的床,陌生的窗户,陌生的风景。认识了很多陌生的人——有背着吉他的背包客,说要走遍全国,写满一百首歌;有做茶叶生意的生意人,热情地给我推荐当地的好茶;还有和我一样独自旅行的人,我们只是在景点偶遇,聊上几句,然后各自奔赴下一个地方。听了很多别人的故事,有欢喜的,有遗憾的,却还是没能走出过去的阴影,那些回忆像粘在衣服上的绒毛,无论怎么抖,都抖不掉。

游戏群里的朋友偶尔会在群里喊我“缺人,快回来开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想你了”,我总是含糊地说“再等等,还想多走几个地方”,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或许是等一个和过去和解的契机,或许只是在逃避回到熟悉的环境,害怕再次面对隔壁那家人的目光,害怕再次看到苏燕青攥着戒指的样子,害怕再次陷入痛苦的循环。

有时候,走在陌生的街头,路过挂着灯笼的房檐下,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时光的脚步。我总会停下脚步,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画面:高中时,我和苏燕青放学路过巷子,冬天的风很冷,他怕我冻着,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自己穿着单薄的毛衣,却说“我不冷”;小时候,我和伍柒在书店门口的屋檐下躲着雨,分享着一块巧克力饼干,你一口我一口,笑得像个傻子;甚至想起站在讲台上,学生们齐声朗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声音清脆又响亮,像一串风铃。风依旧是那样的风,带着岁月的痕迹,可身边的人,却早已不复当初,那些温暖的瞬间,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在拉萨待了半个月后,我买了去往喀什的火车票。绿皮火车在戈壁上行驶,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黄色的沙砾延伸到天边,偶尔能看到几株倔强生长的骆驼刺,在风沙中摇晃,却依旧挺拔。我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耳机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心里没有波澜,也没有期待,像一潭平静的湖水。背包里,那本《人间词话》被我翻得卷了边,书角都磨破了,书里夹着一张学生送的贺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夏老师,希望你永远像讲诗时那样眼里有光,永远开心”。手机里存着苏燕青的号码,通讯录里他的名字还在,却再也没有勇气拨打;微信列表里还有伍柒的头像,她偶尔会发朋友圈,分享生活中的小事,我却只能默默看着,不敢点赞,也不敢评论。游戏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弹出,有人分享新出的游戏皮肤,有人约着周末开黑,可我始终没有按下拨号键,也没有回复消息的力气,只是看着屏幕,发呆很久很久。

火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下,站台很简陋,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周围是连绵的戈壁。上来几个当地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他们坐在我对面,拿出家里做的馕,掰了一块递给我,笑着说“尝尝,自家做的”。我接过馕,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咬了一口,麦香浓郁,带着淡淡的盐味。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或许人生就像这趟火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没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那些离开的人,那些遗憾的事,都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火车重新启动,车轮碾过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在为未知的前路伴奏。窗外的荒漠依旧辽阔,夕阳正慢慢沉入地平线,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色。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馕,又抬头望向远方,心里悄悄生出一丝不确定的期待——或许在下一个站点,会遇到新的风景;或许在某个清晨醒来,能真正和过去和解;或许有一天,当我再次拿起课本,眼里能重新亮起曾经的光。这趟独行的路还在继续,而未来,似乎还有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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