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我丈夫。
这件事像根刺,扎在我心口,拔不出来。
所有人都说那是意外,可我知道不是。是我把他推向了绝路。
现在,我回到这座空荡荡的庄园。没有了他,这里本该安静,可他却阴魂不散。
我不是在比喻。我是真的,总能看见他。
在地窖昏暗的灯光下,他背对着我,像是在看他那些宝贝藏酒。我一眨眼,他又不见了。
在清晨的高尔夫球场上,他穿着那身白衣服,远远地站着,姿势有点怪,像被定格了一样。
更多的时候,他就站在客厅那盆一人高的琴叶榕旁,沉默地,穿着他最后离开时那身素白的衣服,仿佛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未化的寒意。
他保持着死前的样子,出现在每一个角落,无声地凝视着我,提醒着我那个无法挽回的事实,和我无法逃脱的罪责。
只有睡着的时候,我才能喘口气。我总梦见他年轻那会儿。
教室的窗户敞开着,初夏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吹动淡蓝色的窗帘。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而不是那套刻板的校服,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阳光在他柔软的黑色短发上跳跃,他侧头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先弯了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盛着浅浅的光,像落满了星子的宁静湖面。
他话不多,但一跟我说话就笑,眼睛弯弯的。
有时也梦到他在操场上踢球,跑得满头是汗,笑起来特别亮。
可美梦总是醒得太快。
这片刻的安宁是短暂的救赎,也是更深的折磨。
因为每一次,我都会从这温暖的幻境中骤然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冰冷的空气瞬间灌满肺叶,将梦境里最后的余温驱散殆尽。
而每一次,当我喘着气,在昏暗的夜灯下睁开眼,他就在那里。
他就站在我床边,穿着那身素白的衣服,安安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沉沉的。
梦里那个会笑的少年,和眼前这个冰冷的幻影,每天都在我脑子里打架。
我杀了他。
所以现在,他要用这种方式,日日夜夜地陪着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像生了锈的齿轮,缓慢而沉重。
白天的庄园是死寂的。我漫无目的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脚步声在空旷里回响。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把一切都晒得暖洋洋的,却唯独照不进我心里。
我试过离开。
有一次,我甚至已经走到了庄园的大铁门边。手指刚触到冰凉的金属,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主楼的门廊下,一动不动地望着我。距离那么远,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可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就攫住了我,让我寸步难行。
我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直到我一步一步,自己走回那栋冰冷的建筑里。他这才转身,消失在门内的阴影中。
看,他甚至不需要说话,就能把我牢牢锁在这里。
我开始害怕睡觉,又隐隐期待入睡。因为只有梦里,才有那个会笑、会跑、活生生的顾承舟。
今天的梦格外清晰。
还是那间熟悉的教室,窗外知了在没完没了地叫着。他桌上那只陶瓷小猫被阳光照得微微反光。他侧过头,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柯基犬摆件的耳朵,然后看向我,嘴角弯起。
“苏晚,”他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这道题,你会吗?”
梦里,我似乎回答了。但醒来的一刹那,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留下他带笑的眼睛,和窗外那片虚假的阳光。
心脏骤然一空。
我睁开眼,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夜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晕。
而他就站在老地方。
床边的阴影里,身形挺拔,却透着一种僵直的冰冷。这一次,我几乎能看清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感受到那股萦绕不散的寒意。
我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立在床边,在死寂的凌晨无声对峙。
过了很久,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顾承舟,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他当然没有回答。
只是,在那模糊的光线下,我仿佛看到,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诘问,凝固在了他永恒的脸上。
日子像粘稠的液体,缓慢地流动。我开始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界限,也分不清记忆和现实的边界。
那个站在床边的身影,似乎成了我房间里一件固定的家具。我不再像最初那样惊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疲惫。我甚至能在他无声的“注视”下,起身,倒水,吞咽下冰冷的液体。
白天,我尝试做一些事情,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循环。我走进了他的书房。
这里曾经是他的禁地,未经允许,我绝不能踏入。如今,门敞开着,里面却依旧保留着他离开那天的样子。文件整齐地码放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钢笔搁在吸墨纸上,仿佛他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回来。
我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空荡荡的,没有文件,没有装饰。只有一块不易察觉的圆形浅色痕迹——那是他常年摆放那个陶瓷小猫的位置。他把它带走了?带去哪里?那个最终让他消失的地方吗?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我拉开抽屉,里面是各种商业文件和合同。但在最底层,我摸到一个硬质的笔记本。很旧了,黑色的皮质封面已经磨损。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拿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熟悉的、略显青涩的字迹映入眼帘。是日期,是我们高中刚开学不久。
“9月12日。新同桌。她叫苏晚。很漂亮,但脾气好像不太好,整天不说话。像只随时会炸毛的猫。”
我手指一颤,几乎拿不住本子。
往下翻。
“10月5日。她今天终于跟我说话了,问我借物理笔记。声音挺好听的。我把柯基摆件往她那边推了推,她好像多看了一眼。”
“11月20日。踢球受伤了,膝盖擦破皮。她路过医务室,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下午回来,发现我桌上多了包创可贴。”
一页一页,记录着那些我早已遗忘,或者从未在意过的琐碎细节。记录着一个沉默少年的隐秘心事。
那个在梦里对我微笑的少年,在这个本子里,变得清晰而立体。他的喜悦,他的忐忑,他那些小心翼翼的观察,都透过泛黄的纸张,扑面而来。
这不是我后来认识的那个阴郁、偏执、将我禁锢于此的顾承舟。这是最初的,被我忽略了的,全部的他。
我猛地合上日记,像是被烫到一样。胸口剧烈起伏,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发热。
我抬起头。
不知何时,他又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依旧是那身素白的衣服,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容模糊。他似乎在看着我这个闯入他私密领地的“凶手”,又似乎只是看着那本被我拿在手里的,属于他过去的日记。
这一次,我看着他的幻影,第一次清晰地问出了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顾承舟……你当年,是不是……很喜欢我?”
幻影自然不会回答。
但窗外,一片枯叶从枝头飘落,无声无息。
那本日记像一块沉重的磁石,吸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页一页,贪婪又痛苦地翻阅着。
现实里,庄园依旧死寂,他的幻影依旧如影随形。但我的脑子里,却塞满了另一个喧闹的、阳光灿烂的世界。
*
“苏晚。”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犹豫。我正被一道物理题难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嗯”了一声,没抬头。
一个东西被轻轻推到我摊开的练习册边上。是那只陶瓷小猫,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摸摸它,”顾承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说摸猫能转运,说不定题目就会了。”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立刻移开视线,耳根有点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那本厚厚的习题集。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小猫冰凉的耳朵。
“怎么样?”他小声问,眼神亮亮的。
“……还是不会。”我老实回答。
他怔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那是我第一次听他笑出声。阳光落在他睫毛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那一刻,教室里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褪得很远。
*
回忆的暖意尚未散去,眼前书房冰冷的气息就将我拉回现实。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门口。
他果然在那里。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像,维持着永恒的沉默和凝望。那身刺眼的素白,与日记里穿着校服、会因为一个笑话而肩膀耸动的少年,割裂得让人心脏发疼。
我看着他,第一次没有感到恐惧,而是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悲凉。
“你看,”我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声音干涩,“你以前,还挺可爱的。”
幻影自然不会回应。只有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在宣告又一个夜晚的降临。
我继续往下翻。日记的内容,在我家道中落后,开始变得不同。
*
“苏晚今天没来上学。问了老师,说是家里有事。”
“她回来了,但一句话也不说。眼睛是肿的。我把我的柯基和猫都摆到了她桌子那边,她看都没看。”
“她好像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我想跟她说句话,可她只是看着窗外。”
*
“高考成绩出来了。她……没考好。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背影很瘦。我站在后门,不敢进去。”
笔迹在这里显得有些凌乱,带着一种无力的焦躁。
再往后翻,出现了大段的空白。直到某一页,日期已经是我们多年后重逢。
“我又见到她了。在医院的走廊上,她低着头,肩膀瘦得像是要撑不起那件旧外套。她父亲病了,很需要钱。”
“我知道这很卑劣。但我开口了。我让她跟我走。”
“她同意了。没有看我,只是看着地面,点了点头。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后面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仿佛他所有的情绪,在得到我的那一刻,都失去了记录的意义,或者,转化成了另一种我后来亲身经历的、令人窒息的形式。
我合上日记,胸口闷得厉害。
那个会因为我的难过而无措,想用摆件安慰我的少年,和后来那个用金钱和权力将我禁锢在身边,阴郁偏执的丈夫,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抬起头,再次看向门口那个沉默的幻影。
“顾承舟,”我轻声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后来……我们之间,怎么就变成了那样?”
夜色渐浓,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仿佛变得更加清晰,又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黑暗里。
他依旧没有回答。
但这一次,我似乎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日记的余温还在灼烧我的指尖。我逃离书房,那本黑色笔记本却像烙在了脑海里。
白天,我漫无目的地在别墅里游荡。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光斑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明亮得有些刺眼。我走过空旷的客厅,那盆一人高的琴叶榕静立一角,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
昨晚,他就站在那后面。
现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和尘埃在无声飞舞。
我去了餐厅。长长的橡木餐桌上,只有我那一副孤零零的餐具。对面的位置空着,椅子被规整地推进去,像从未有人坐过。
*
“多吃点。”
记忆中,他坐在我对面,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家居服,声音没什么起伏。餐桌上摆满精致的菜肴,却冷得像是摆设。
他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放入我面前的碟子里。动作很自然,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我不饿。”我盯着碗里的米饭,没什么胃口。
他放下筷子,发出轻微的声响。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你需要保持体力。”他淡淡地说,目光像无形的枷锁,“我不喜欢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
那不是在关心,那是在要求一件物品保持他满意的状态。
*
回忆让呼吸变得困难。我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傍晚,我抱着膝盖蜷在客厅的沙发上。夕阳的余晖给房间涂上一层暖橙色的釉质,温暖,却透不进皮肤。
我望着那盆琴叶榕出神。
*
高中时,有一次我趴在课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他那只有点旧的毛绒柯基,不知何时被放在了我手边。
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安静,耳廓却透着一点薄红。
我没动那只柯基,也没说话。但那个下午,心里莫名地安静。
*
少年时的点滴温暖,与婚后冰冷的禁锢,形成尖锐的对比。那个会悄悄递过小动物摆件的少年,和后来那个不允许我随意离开庄园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夜色,如期降临。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没有开灯。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我知道他会出现。
当那抹素白的身影悄然凝聚在床边时,我的心还是习惯性地一紧。但这一次,我没有移开视线。
我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地“看”他。
依旧是模糊的面容,依旧是那身仿佛带着寒气的衣服。他静静地站着,像一个永恒的守望者,也像一个无声的审判者。
我们之间,隔着生与死,隔着爱与恨,隔着无法挽回的过去。
寂静在房间里弥漫,浓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许久,我对着那片模糊的阴影,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
“顾承舟……如果重来一次……”
话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
月光下,他的幻影依旧沉默,仿佛连我的问题,都一同凝固在了这无边的夜色里。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流逝。我不再试图逃离别墅,也不再对那个如影随形的幻影表现出激烈的情绪。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沉默的、病态的共生。
白天,我几乎走遍了这座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我去了那个他偶尔会去消遣的私人影院,里面沉甸甸地压着黑暗,屏幕是冷的。
我去了恒温泳池,池水碧蓝,却泛着无人使用的、死寂的光。
我甚至去了车库,那里停着他收藏的几辆名贵跑车,车身上覆盖着细腻的白绒布,像一座座奢华的坟墓。
这一切,都带着他强烈的个人印记,却又空荡得令人心慌。
午后,我蜷在阳光房柔软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随便抽出来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暖洋洋的,几乎让我产生一丝倦意。
*
记忆像是被阳光晒出了温度。
有一次,也是在这样慵懒的午后,他难得没有去公司。我们坐在花园的白色藤椅上,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茶几。那时我们刚“结婚”不久,关系冰冷而僵硬。
他忽然指着不远处一只在草丛里打滚的野猫,声音很轻地说:“你看,像不像你以前?”
我愣了一下,看向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追随着那只猫,带着一点我读不懂的、近乎柔和的东西。
“我什么时候像猫了?”我忍不住问,语气有些生硬。
他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情绪。“不高兴就躲起来,假装自己有刺的时候。”
那一刻,我心头莫名一颤。
*
阳光房的温暖渐渐被黄昏的凉意取代。我拢了拢披肩,准备起身。
就在我转过头的一刹那,我看见了。
他站在阳光房的入口处,玻璃门映出他模糊的素白身影。夕阳的金红色光芒穿透他的身体,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边,显得更加不真实。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我身后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如此清晰地“看到”他出现在一个并非他惯常出现的地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住。
我没有动,也没有移开视线。我们就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逐渐暗淡的光线里,无声地对峙着。
直到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房间里的自动感应灯“啪”一声亮起,散发出冷白的光晕。
入口处,已经空无一物。
他消失了。
但我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注视感,并未完全散去。它只是融入了这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
夜晚,我躺在床上,不再像以前那样紧绷地等待。我知道他会来。
当那抹素白的身影如期出现在床边时,我甚至没有睁眼。
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我仿佛能感觉到空气因为他的存在而微微凝滞,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雪后松针的冷冽气息——那是他生前偶尔会用的香水尾调。
他的脸,依旧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们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在寂静的深夜里对峙。没有声音,只有彼此(或者说,只有我)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这个夜晚又会像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在无声的煎熬中度过。
我忽然开了口,声音在绝对的寂静里显得有点沙哑,有点突兀。
“顾承舟。”
这三个字像石子投入死水,在房间里激起无形的涟漪。我感觉到那凝滞的空气,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应。这是当然的。
但我继续说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专门说给这片阴影听。
“我今天……看到你高中时踢球的那张照片了。”我的声音很轻,几乎融入了月光里,“笑得像个傻子。”
*
记忆毫无预兆地鲜活起来。
那是高二的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放学时,大家都挤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校服外套顶在头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外面瓢泼的大雨。
“跑吗?”他忽然问,眼睛里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计后果的冲动。
我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冲进了雨幕里。
雨点又大又急,砸在身上生疼。我们狼狈地在积水的路上奔跑,校服很快湿透,紧紧贴在身上。他一边跑一边笑,雨水顺着他黑亮的发梢往下淌,笑容却比任何阳光都灿烂。
那一刻,什么家道中落,什么前途未卜,好像都被这场大雨暂时冲刷干净了。
*
回忆让我的心口泛起一阵细密的、说不清是酸涩还是温暖的刺痛。
我转过头,第一次在夜晚,如此直接地、毫无畏惧地迎上那片模糊的阴影。
“那个拉着我在大雨里跑的顾承舟,”我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后来为什么……非要把他自己,还有我,都关在这种地方?”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月光下,他那素白的幻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像水中的倒影被微风拂过,产生了细微的涟漪。那模糊的面部轮廓,在阴影里仿佛有了瞬间的、极其微小的变化。
是我的错觉吗?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没有再动。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座为纪念痛苦而立的丰碑。
但刚才那一瞬间的“晃动”,却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让我死寂的心绪,泛起了波澜。
这个夜晚,似乎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漫长,都要……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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