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沈妄站在高一（7）班的队伍末尾，右耳里塞着助听器，左耳却只能听见模糊的嗡嗡声。
开学典礼已经开始二十分钟，校领导的讲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断断续续的。
"下面，请高三年级学生代表，高三（1）班宋时微同学上台发言。"
沈妄原本低垂的头微微抬起。
操场上的嘈杂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前排的男生们发出小声的议论。
"宋时微？就是那个钢琴拿了全国第一的？"
"听说她家超有钱，她长得又那么漂亮..."
沈妄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被一抹红色吸引。
一个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的女生从高三队伍前方走出，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她没有穿校服，在一群蓝白相间的校服中格外醒目。
女孩走路的姿势很特别，不是那种刻意训练过的优雅，而是带着一种随性的张扬。
她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一团跳动的火焰。沈妄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抹红色，直到她走到主席台前。
"各位老师，同学们，早上好。"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清亮中带着一丝慵懒，像夏日午后的风铃。
沈妄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右耳里的助听器将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递进来。
"作为高三学生代表，我想说的是..."
沈妄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什么。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她的样子吸引——微微扬起的下巴，说话时不经意间撩起耳边碎发的动作，还有那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她说话时偶尔会笑，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狡黠的笑。
阳光太刺眼了，沈妄眯起眼睛，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然后迅速膨胀开来，填满了整个胸腔。
"...谢谢大家。"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主席台。
沈妄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回到高三（1）班的队伍前方，举起班级的牌子。
风忽然大了起来，她的红裙子和长发一起飞扬，在蓝天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那一刻，沈妄觉得她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么明亮，那么自由，与他阴郁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喂，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旁边的男生用手肘捅了捅他。
沈妄猛地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典礼结束后，人群开始涌动，各班按顺序退场。
沈妄踮起脚尖，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寻找那抹红色。但高三的队伍已经走远，他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沈妄！别发呆了，跟上队伍！"班主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沈妄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心思却全在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身上。
她叫什么来着？宋...宋时微？他默念这个名字，舌尖轻轻抵住上颚，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一刻的感觉。
回到教室后，班主任开始讲开学注意事项，沈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满了红色的裙摆和飞扬的发丝。
"喂，沈妄。"坐在前面的男生转过头来，"你认识宋时微？"
沈妄的手指一顿："不认识。"
"那你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看？"男生促狭地笑了，"不过也正常，她是校花，家里又有钱。"
沈妄合上笔记本，没有接话。他不关心她有多少追求者，也不在乎她家多有钱。
他只是...忘不了那一瞬间的感觉。
下课铃响起，沈妄第一个冲出教室。他沿着高三（1）班可能走的路线寻找，却一无所获。
午休时间，他特意绕到高三教学楼，在走廊里徘徊，希望能偶遇她。
"同学，你找谁？"一个高三的学姐问他。
"宋时微。"沈妄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我...我是她表弟。"
学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时微今天下午请假了，她要去参加钢琴比赛。"
沈妄点点头道谢，转身离开时感觉一阵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找到她，明明他们素不相识。也许是因为她身上那种明媚的气息，是他从未拥有过的。
与此同时，宋时微正坐在家里的钢琴前，手指机械地弹奏着比赛曲目。她的动作精准无误，眼神却飘向窗外。
"微微，专心点。"母亲贺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比赛很重要，评委里有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教授。"
宋时微的手指没有停，嘴角却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苦笑。
她想起早上开学典礼上，自己站在主席台上时，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一个男生特别显眼——不是因为他多出众，而是因为所有人都抬头看她时，只有他低垂着头，像是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
后来当她举着班级牌子走过操场时，余光瞥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那目光太过专注，以至于她差点走错了方向。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被看穿了精心伪装的外壳，直抵灵魂。
"妈，我有点累，想休息十分钟。"宋时微停下手指。
"就十分钟，然后继续练习。"贺秋叹了口气，"你知道家里对你寄予厚望。"
宋时微点点头，走到阳台上。
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燥热，她闭上眼睛，忽然想起那个男生的眼神——阴郁中带着一丝他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渴望。
她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赶出脑海。下午还有比赛，她没空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另一边，沈妄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其他同学都去食堂吃饭了。
他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烟，想了想又塞回去。学校禁止吸烟，而且他也不愿意身上留下烟味——万一遇到她呢？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却已经在想象再次相遇的场景。
沈妄掏出偷偷带的手机，在搜索栏输入"宋时微"，立刻弹出许多结果：钢琴比赛冠军、优秀学生代表、宋氏集团千金...
他关掉手机，把脸埋进手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事实再明显不过。
一个是家境优渥的天之骄女，一个是家庭不幸父亲长期赌博的穷学生；一个即将毕业走向更广阔的舞台，一个才刚刚开始高中生活。
但当他闭上眼睛，眼前依然浮现出那抹红色的身影，在阳光下那么耀眼，那么自由。
沈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他只知道自己想再次见到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下午的课沈妄心不在焉，放学铃声一响，他就抓起书包冲出教室。
校园里人来人往，他站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上，目光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人。
"你在等谁吗？"同班的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沈妄摇头："没，只是...随便看看。"
女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高三的教学楼，你有认识的学长学姐？"
"没有。"沈妄收回目光，"走吧。"
他慢吞吞地走向校门，不时回头张望。直到走出校门很远，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也许她根本不住校，也许她早就回家了，也许...
沈妄停下脚步。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
即使换了衣服，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宋时微。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与早上那个光彩照人的形象截然不同，却更加真实。
沈妄的心跳加速，双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她走进了一家甜品店，透过玻璃窗，他能看到她跟店员熟络地打招呼，然后消失在后面的房间。
他在马路对面站了整整十分钟，直到确定她不会很快出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家的路上，沈妄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至少他现在知道了一个能找到她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他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明朗起来，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透出一缕阳光。
沈妄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次见到她，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那个叫宋时微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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