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最后几天，宋时微像是突然松了根紧绷的弦。
她没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刷题，反而跟着哥哥去逛了两趟书店，在靠窗的位置晒着太阳读散文，看灰尘在光束里慢悠悠地打旋。
林妍约她去看电影，她也笑着应了，选了部轻松的喜剧片，散场时两人的脸颊都笑得发酸。
偶尔翻到手机里沈妄那条“下次继续加油”的短信，她会忍不住对着屏幕发会儿呆。
哥哥放在冰箱里的蛋挞早就吃完了，甜香却像刻在了空气里，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钻出来，挠得人心头发痒。
开学前一天，她特意去了经常去的甜品店。
玻璃柜里的蛋挞摆得整整齐齐，焦糖色的酥皮上冒着细密的热气，店员笑着介绍新品：“蔓越莓、草莓、抹茶，三种口味拼一盒，卖得最好呢。”
宋时微看着那些圆滚滚的小点心，突然想起沈妄草稿纸上的太阳。
她点了头，看着店员用烫金的纸盒把蛋挞装起来，丝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麻烦多拿张便签纸。”她从包里摸出笔，想了想，写下一行字：“祝贺你达成目标。——宋时微”
字迹落在纸上，比平时写作文时拘谨了些，却透着股藏不住的认真。
开学那天的校园格外热闹，寒假积攒的寒气被攒动的人影驱散，公告栏前又围起了小群体，讨论着新学期的排班表。
宋时微抱着一摞新书往高三教学楼走，路过高一（7）班门口时，看见沈妄的同桌正趴在走廊栏杆上吃面包。
“你好，同学，”她停下脚步，把手里的蛋挞盒递过去，“能帮我把这个给沈妄吗？”
男生嘴里的面包差点掉下来，眼睛瞪得溜圆：“给、给沈妄？”
“嗯，”宋时微的耳尖有点发烫，“谢谢你，麻烦了。”
说完没等对方回应，她转身就往楼梯口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跑。
身后传来男生夸张的吆喝声：“沈妄！有人给你送好吃的！还是高三的学姐！”
她没回头，却能想象出沈妄听到这话时，耳尖该红成什么样了。
高三的早自习总是格外安静，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宋时微摊开课本，目光却总忍不住往窗外飘。
高一教学楼的窗户反射着阳光，亮得晃眼，她猜沈妄现在应该看到那个蛋挞盒了，不知道他会先吃哪种口味。
正走神时，林妍突然从后门溜进来，一脸神秘地凑到她耳边：“时微，你听说了吗？高一那边炸锅了！”
“怎么了？”宋时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那个沈妄啊，”林妍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有人看见高三的学姐给他送了盒蛋挞，还是那家超难排队的甜品店买的！现在全年级都在传，说他跟那个学姐……”
后面的话没说完，却足够让人浮想联翩。宋时微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
“是不是你啊？”林妍促狭地眨眨眼，“我记得你说过那家店的蛋挞好吃。”
宋时微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慌忙摇头：“不是我……可能是别人吧。”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她想起自己写便签时的犹豫，想起沈妄收到蛋挞时可能露出的表情，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午休时去食堂打饭，路过高一的队伍，果然听见几个女生在叽叽喳喳：
“真的假的？沈妄被高三学姐告白了？”
“千真万确！我同桌亲眼看见的，那个学姐就是上次光荣榜上的宋时微！”
“我的天！年级第一和逆袭黑马？这是什么小说剧情啊！”
“听说送的是限量款蛋挞，还写了纸条呢……”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宋时微端着餐盘的手都在抖。
她没想到不过是送盒蛋挞，居然传得这么离谱，连“告白”都编出来了。正想加快脚步躲开，却听见人群里有人拔高了声音：
“沈妄自己都承认了！说那蛋挞是学姐送的，纸条上写了祝贺他考得好！”
“承认了？那就是互相有意思呗！”
“难怪沈妄这次考那么好，原来是有动力了啊……”
宋时微的耳朵嗡嗡作响，餐盘里的青菜叶被她戳得稀烂。
她抬头望向高一的餐桌区，沈妄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本物理练习册，手里却捏着个没拆开的蛋挞盒。
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侧脸照得轮廓分明。
他的同桌正拍着他的肩膀笑，他却没像平时那样躲闪，只是低着头，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蝴蝶结丝带，嘴角像是藏着笑意，连耳根都泛着淡淡的红。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妄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头，手里的蛋挞盒差点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星，隔着攒动的人群望过来，带着点慌乱，又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宋时微的心跳突然就稳了下来。
她对着他弯了弯嘴角，然后转过身，端着餐盘往高三的区域走。
身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过滤了一遍，只剩下暖融融的底色。
她想起便签纸上的字，想起沈妄草稿纸上的太阳，想起光荣榜上那些关于逆袭的故事。原来有些心意，哪怕裹着流言蜚语，也能像蛋挞的酥皮一样，轻轻一碰，就酥到了心底。
回到座位时，林妍还在兴奋地念叨：“我就说你俩有情况吧！送蛋挞什么的也太甜了……”
宋时微没反驳，只是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春天适合做草莓味的甜品。”
窗外的玉兰花开了，白生生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谁偷偷撒下的糖霜。
她知道，那些关于她和沈妄的流言还会传很久，但这一次，她没觉得困扰，反而有点期待。
流言像蒲公英的种子，在春天的风里飘了整整一周。
宋时微每次路过高一教学楼，总能感觉到几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背上，林妍更是每天都要汇报新出炉的“剧情”——从“宋时微给沈妄补习功课”到“沈妄偷偷给学姐送早餐”，离谱得让她哭笑不得。
她没去澄清，也没刻意回避。
只是在晚自习的间隙，会对着窗外高一教室的灯光多望两眼，猜沈妄是不是又在刷题，有没有尝过那盒蛋挞。
抹茶味的到底合不合他口味，成了她藏在习题册里的小悬念。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在摊开的模拟卷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
宋时微刚把最后一道数学题解完，林妍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眼神里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快看门口！”
她顺着林妍的目光望过去，心脏猛地一跳。
沈妄站在高三（1）班的后门，校服外套规规矩矩地拉链到顶，手里捧着个小巧的蛋糕盒，透明的盖子上印着淡绿色的花纹。
走廊里来往的同学都在偷偷看他，他却像是没察觉，只是目光在教室里飞快地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她的位置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握着蛋糕盒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宋时微的心跳乱了节拍，指尖捏着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连翻书的声音都停了。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涌过来，带着探究和起哄的意味。沈妄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
“宋、宋学姐，”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很清晰，“这个给你。”
蛋糕盒被轻轻放在桌角，透明盖子下，淡绿色的奶油上缀着几颗青提，点缀着白色的栀子花瓣，像把春天的颜色都揉了进去。
盒子侧面贴着张便签，字迹比他写在错题本上的要工整些：“季节限定，谢礼。”
没有署名，却谁都知道是谁送的。
宋时微的指尖碰到盒子，微凉的触感透过纸壳传过来，让她发烫的脸颊稍稍降温。她抬起头，撞进沈妄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那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还有点藏不住的期待。
“谢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很稳。
沈妄像是松了口气，嘴角飞快地扬了一下，又迅速压下去，转身就往门口走。
步伐比来时快了些，走到后门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踉跄，引得教室里一阵低低的哄笑。他没回头，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宋时微才低下头，看着桌上的蛋糕盒。
阳光落在淡绿色的奶油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栀子花香混着清甜的气息，悄悄钻进鼻腔，像在心里撒了把糖。
“我的天！”林妍的声音里满是惊叹，“这是那家超难预约的‘春日甜品屋’吧？他们家的栀子花青提蛋糕，我抢了三周都没抢到！”
宋时微愣了一下：“很难买吗？”
“何止难买！”林妍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每天只做二十个，要提前一周预定！沈妄居然能买到？”
她看着蛋糕上新鲜的栀子花瓣。
晚自习的铃声响时，宋时微把蛋糕盒放进书包。
林妍一路都在念叨“太甜了”“这绝对是双向奔赴”，她没反驳，只是脚步轻快了些，书包里的蛋糕像是揣了个小太阳，暖得人心头发烫。
回到家，她把蛋糕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在白色的瓷盘里。
哥哥宋珩恰好从书房出来，凑过来看了一眼：“春日甜品屋的？这小子眼光不错啊。”
“哥！”宋时微的脸瞬间红了。
“行，不逗你了。”宋珩笑着递过两个叉子，“正好林妍刚才发消息说想来蹭蛋糕，让她也尝尝。”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林妍拎着袋薯片冲进来，看见桌上的蛋糕，眼睛都直了：“我的梦中情糕！”
宋时微叉起一小块递过去，奶油细腻地化开在舌尖，带着栀子花的清香和青提的微酸，甜而不腻，像把春天含在了嘴里。
“好吃到哭！”林妍闭着眼睛，一脸陶醉，“这奶油绝对是动物奶油，青提也超新鲜，还有这蛋糕胚，松软得像云朵……沈妄也太会了吧！”
宋时微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想起沈妄送蛋糕时紧张的样子，想起他便签上的“谢礼”，想起光荣榜上他亮得惊人的眼神。
原来被人认真回应的感觉，是这么甜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空了大半的蛋糕盘上。林妍还在絮叨着“沈妄肯定对你有意思”，宋时微没接话，只是拿起手机，点开那个陌生的号码，敲下一行字：
“蛋糕很好吃，谢谢。青提很甜。”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仿佛能看到屏幕那头的少年，耳尖又红起来的模样。
春天的风从窗户钻进来，带着栀子花的香，也带着藏不住的心动，在房间里慢慢散开。
宋时微低头看着手机，等着那个或许会有点迟，却一定很认真的回复。
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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