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像是解开了紧绷了一天的弦，教学楼里瞬间涌满人潮。
宋时微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习题册，被裹挟在人流里往校门口走，夕阳的金辉落在肩膀上，暖得让人发困。
林妍被她妈妈接走时还在念叨周末要去打卡新开的甜品店，宋时微笑着应下来，转身往校门口的停车区走，却在巷口的转角处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学姐。"
沈妄的声音带着点意外的仓促，宋时微抬头时，正好看见他手里的物理竞赛辅导书滑下来，两人同时伸手去接，指尖在半空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不好意思。"宋时微先松开手，耳尖有点发烫。
"没事。"沈妄把书抱在怀里，校服拉链依旧拉到顶，只露出的半张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学姐也往这边走？"
"嗯，等家里的车。"
"我也是，往这边坐公交。"
两人并肩往巷口走。一开始谁都没说话，只有风吹过巷子里老槐树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小贩的吆喝声，衬得空气里有种微妙的安静。
宋时微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突然想起他送的那盒栀子花青提蛋糕，甜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她侧过头看他，少年的下颌线比刚转学来时清晰了些，手背上的疤痕几乎看不见了，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沈妄，"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沈妄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云层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眼神里少了平时的局促，多了点认真的笃定。
"想做律师。"他说，声音比平时沉了些，"那种……能为不公正的事说话的律师。"
宋时微有点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她想起他错题本上遒劲的字迹，想起他说"做甜品跟做人一样，急不得"时的认真，想起他眼里那股不服输的锐气——这样的少年，心里大概早就埋下了对"公正"的执拗。
"很棒啊。"她由衷地说，"感觉你会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沈妄的耳尖又红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嘴角却悄悄扬起来："还早呢。"他顿了顿，反过来问她，"学姐呢？想考哪所大学？"
"还没完全想好，"宋时微望着停车区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点向往，"不过我想开一家甜品店。"
"甜品店？"
"嗯，"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不用太大，有个靠窗的位置就行。可以做草莓挞，做抹茶慕斯，做刚出炉的曲奇……看着别人吃得开心，应该会很幸福吧。"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总在厨房里烤饼干，黄油焦糖的香气漫满整个屋子，爸爸和哥哥抢着吃刚出炉的曲奇，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放下。
那时候的幸福很简单，就是甜香里藏着的烟火气。
"我觉得会有很多人来的。"沈妄很认真地说，"学姐做的甜品，很好吃。"
宋时微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怎么知道？。"
"曲奇很好吃，"沈妄飞快地接话，像是怕她不信，又补充道，"我很喜欢。"
宋时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有颗小小的糖在心里化开，甜得恰到好处。
停车区到了，家里的车刚好缓缓驶来。她往后退了半步，对沈妄说："我家的车来了。"
"嗯。"沈妄点点头，往后退了退，给她让出位置。
车门打开的瞬间，宋时微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还站在原地，抱着那本物理竞赛辅导书，夕阳的光落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那我走了。"
"学姐再见。"他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周末……祝你开心。"
宋时微笑着挥了挥手，上了车。坐定后，她从车窗往外看，沈妄还站在原地，直到车子转弯，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向后退，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宋时微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却像是藏着什么暖融融的东西。
她想起沈妄说想做律师时的眼神，想起自己说想开甜品店时的期待，突然觉得，那些看似遥远的梦想，因为这一刻的分享，好像变得具体了些。
就像此刻车窗外的夕阳，虽然会落下，却总能在第二天升起，带着新的光。
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宋时微换鞋的间隙，鼻尖已经捕捉到厨房飘来的黄油香——是阿姨下午烤了曲奇。
她把习题册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拐进了厨房。
玻璃罐里的低筋面粉还没收好，打蛋器躺在料理台上，残留着奶黄色的痕迹。宋时微盯着那些工具看了几秒，突然想起自己说想开甜品店时，沈妄认真点头的样子。
她翻出手机查食谱，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基础黄油饼干"的页面。"材料简单，适合新手"的字样像颗小石子，在心里漾开圈涟漪。
从冰箱里取出软化的黄油，按食谱称好糖粉，打蛋器启动时发出轻快的嗡鸣。黄油和糖霜渐渐融合成乳霜状，她低头往里面筛面粉，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手腕上，暖得像裹了层蜂蜜。
面团揉好时有点黏手，她撒了点干粉，用模具压出星星和月亮的形状。
只是手劲没掌握好，星星的角歪歪扭扭，月亮被压成了模糊的椭圆形，看起来实在算不上精致。
烤箱预热的提示音响起时，宋珩抱着笔记本从书房出来，倚在厨房门口笑："我们家小面团今天不刷题，改当甜品师了？"
宋时微把烤盘推进烤箱，回头瞪他一眼："哥，不许笑。"
"没笑你，"宋珩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目光落在那些歪扭的饼干上，"就是觉得……挺有创意的。"
烤箱里的黄油开始融化，甜香混着奶香漫出来，比阿姨烤的更浓郁些。宋时微盯着温度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料理台的边缘，心里竟有点像等待考试成绩的紧张。
叮——
她戴着隔热手套把烤盘取出来，饼干已经膨胀成金黄的小圆块，原本歪扭的星星彻底没了棱角，倒像堆胖乎乎的小云朵。
宋珩凑过来，拿起一块吹了吹，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酥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怎么样？"宋时微的声音有点发紧。
宋珩嚼了两下，眼睛亮了："可以啊小面团！"他又咬了一大口，碎屑掉在衣襟上也不在意，"奶香味特别浓，酥得掉渣——比阿姨烤的多了点……嗯，认真的味道。"
宋时微自己也拿起一块，饼干在指尖轻轻一碰就酥成小块，入口先是黄油的醇厚，后味泛着淡淡的甜，确实比预想中好很多。
她想起沈妄说"曲奇很好吃"时的语气，突然有点想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种朴实的奶香。
"真的不错，"宋珩又拿了两块，含糊不清地说，"等你高考完，咱家阳台改造成烘焙区怎么样？我投资。"他顿了顿，看着妹妹眼里的光，认真补充道，"说真的，你要是开甜品店，我肯定是常客。就凭这手艺，以后绝对是厉害的甜品师。"
烤箱的余温还没散去，宋时微把冷却后的饼干装进玻璃罐，歪扭的形状在透明的罐子里挤挤挨挨，倒有种笨拙的可爱。
她拧紧盖子时，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下次见到沈妄，或许可以问问他，要不要尝尝星星形状的饼干——哪怕它其实更像块胖乎乎的云朵。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路灯在楼下投下暖黄的光晕。
宋时微抱着玻璃罐回房间，把它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和那本写着"春天适合做草莓味的甜品"的笔记本并排站着。
她知道，离能做出精致甜品还有很远的路，但此刻罐子里的奶香，和哥哥那句"肯定是厉害的甜品师"，像两颗糖，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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