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鎏金会所的包厢里,水晶灯的光晃得人眼晕。
宋时微端着酒杯,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浅笑,和对面的王总轻轻碰了下杯沿。
“宋总年轻有为,‘蔷薇甜品’这几年做得风生水起,佩服。”王总笑得满面红光,举杯示意,“第一杯,祝咱们合作顺利。”
宋时微仰头饮尽,红酒的涩味在舌尖漫开。
刚放下杯子,旁边的李副总已经端着酒凑过来:“宋总,我也敬您一杯,上次峰会听您发言,确实有见地。”
她没推辞,再次举杯。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胃里泛起细微的灼热感。
还没喘口气,王总的秘书又跟了过来:“宋总,我代表团队敬您,以后请多指点。”
第三杯下肚,宋时微指尖微颤,脸颊浮起薄红。
张助理眼疾手快地接过酒瓶,笑着打圆场:“王总、李副总,宋总最近胃不太舒服,后面的酒我代劳。”说着连干三杯,动作利落。
王总他们见状不再强求,话题转向合同细节。
宋时微靠在椅背上,指尖轻按太阳穴,酒精让她微醺,脑子却清醒得很。
偶尔插一两句话,都落在关键处。半小时后,双方签字握手,包厢里响起一阵客套的掌声。
“合作愉快!”王总笑得合不拢嘴,“宋总,改天我做东再聚。”
“客气了。”宋时微应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送走人,她揉了揉眉心:“我去趟洗手间。”
走出包厢,走廊冷气吹散些酒意。
宋时微没往洗手间走,拐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楼梯间光线昏暗,应急灯泛着冷绿的光。
她从包里摸出细长的女士香烟,咬在唇间点燃,薄荷味的烟雾漫开来,裹着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很少抽烟,只有这种时候才敢卸下防备。
烟雾里,她想起沈妄早上那通电话,语气冷得像冰,却又故意报了个低到离谱的费用。
心里像堵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一支烟抽完,她摁灭烟蒂,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补了点口红。
镜中人依旧光鲜,只是眼底的疲惫藏不住。
“宋总,车备好了。”张助理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
“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璀璨的走廊。
坐进车里,宋时微松了松领口,陷进真皮座椅。窗外霓虹倒退,像模糊的色块打在脸上。
张助理没说话,调低了空调。
车载音响正放着首老歌,唱到:“那年夏天,我们说了再见,却忘了约定重逢的地点……”
宋时微靠在车窗上,目光掠过窗外的香樟树,眼底蒙上层薄雾。
高三那年夏天,她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第一次注意到沈妄。
他总是在角落,垂着眼,和周围格格不入。偶尔对视,也只是匆匆移开视线。
可临近高考,家里突然破产,父母想把她推给富商做继室。
她跟着哥哥跑了,别说告别,连句像样的交代都没有。
等她站稳脚跟想找他时,才发现早已断了联系。那些在图书馆偶尔的闲聊,走廊里碰巧的遇见,都成了褪色的旧照片。
这些年,她总在夜里想起那个夏天。
不是后悔,只是像扎了根细刺,时不时疼一下。
要是当时说了再见,现在会不会不这么别扭?还能像普通朋友那样,客气地问候一句。
她翻出手机,点开和“旺旺碎冰冰”的聊天框,又想起下午甜品店那个男生。
白述,是叫这个名字吧?穿着米白色连帽卫衣,皮肤很白,像块干净的奶油。
下午在甜品店,他走过来时脚步很轻,站在桌旁顿了顿才开口,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拘谨:“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宋时微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没人。”
“谢谢。”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很轻,像怕打扰到谁。拿起菜单翻了半天,最终点了份桑葚芝士蛋糕。
等甜品端上来,他才像是刚鼓起勇气,抬眼看她:“你也喜欢桑葚味?”
“还好。”宋时微没多说,低头看手机。
“我是听学长说这家好吃才来的。”他自顾自地说,叉起一小块蛋糕,“比学校门口的甜一点。”顿了顿,他伸出手,“我叫白述,从云大来的。”
“宋时微。”她抬手和他握了握,指尖碰到他暖暖的手心,又很快收回来。
“宋小姐是来逛街的?”他问,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却又保持着距离,没多打探。
“过来看看店。”她简单应了句。
“你对这很熟吗?”他笑了笑,眼角有浅浅的梨涡,“我学美术的,来办画展,还不太认路。”
“还好。”她端起气泡水喝了口,“云大美术系?我认识几个老师。”
“真的吗?”他眼睛亮了亮,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递过来,“这是我画的速写,昨天在路边画的桑葚树。”
线条很灵动,紫莹莹的果子挂在枝头,旁边画了只小松鼠。
宋时微看了眼:“画得不错。”
他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谢谢。等画展好了,送你一幅吧。”
“不用了,谢谢。”她客气地拒绝。
后来没再聊太多,偶尔说两句,也都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
直到她看时间不早,起身告辞,他才又拿起帆布包,从里面摸出颗桑葚糖,递过来时有点犹豫:“这个……给你。”
宋时微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看着他转身走出店门,风铃响了两声,很轻。
其实沈妄当年,也有过这样干净的少年气,只是后来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冷硬又疏离。
可再冷,也还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递了把手。
宋时微闭了闭眼,把脸埋进掌心。
她分得清,对沈妄从来没别的心思,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遗憾的朋友,像姐姐对弟弟那样,带着点说不清的牵挂。
可正是这份在意,才让当年的不告而别成了心结。
“宋总,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她抬头,别墅的轮廓在夜色里很清晰。
推开车门,晚风带着草木香扑过来,吹散了最后一丝酒意。
或许,该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说声“抱歉”。有些事,总得有个了结。
回到家,浴室的水汽散去后,宋时微裹着真丝睡袍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护肤。冰凉的精华液渗进皮肤,带着玫瑰香,压下了疲惫。
吹完头发,她躺进宽大的真丝床里。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床单上织出片银辉。她侧过身,望着窗外的夜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丝被。
手机亮了下,是张助理发的明日行程。
她扫了眼,扔到床头柜上,平躺着看天花板的水晶灯。
创业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示好的人。
有温文尔雅的合作方,有才华横溢的设计师,甚至像白述那样干净的少年……可她始终隔着段距离,一次正经恋爱都没谈过。
不是没心动过。
有次酒会上,一个男人替她挡了杯酒,眼底的真诚让她愣了愣;项目庆功宴上,年轻的策划师红着脸递来玫瑰,说喜欢她工作的样子。
可每次关系要靠近,她总会下意识地后退,像只受惊的刺猬。
她怕。
高三那年,家散得太突然,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人,一夜之间都成了陌生人。
她怕付出真心被辜负,怕习惯了陪伴又要独自面对风雨,更怕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安全感,像当年的家一样,说塌就塌。
所以她宁愿一个人吃饭、看电影、应付难题。
至少这样,不会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
就像对沈妄,明明心里念着那点朋友情,却偏要用算清费用的方式划清界限。
她怕靠得太近,会忍不住依赖,会暴露自己的软弱,更怕有一天,连这点念想都留不住。
月光移到脸上,映出眼底的茫然。
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里跳得很稳,却空落落的。
或许,坚强太久,都忘了偶尔也可以不用那么硬撑着。
宋时微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真丝很软,像被温柔地抱着。
她闭上眼睛,思绪渐渐飘远,迷迷糊糊间,好像又回到了高三那年的图书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沈妄垂着的眼睫上,很轻,很暖。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下,是条新消息。
她懒得动,任由屏幕暗下去。
夜还长,有些事,或许天亮了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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