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前的最后一周，光荣榜前挤满了人。
高一的在找自己的名字，高三的则盯着最新贴出的模考排名，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点算着分数差距。
宋时微站在高三文科栏前，羽绒服的帽子滑到肩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的名字依旧牢牢钉在第一的位置，只是照片里的笑容比上次淡了些，眼下的青黑藏不住连日刷题的疲惫。
"时微，你看这个！"林妍举着刚打印的复习提纲挤过来，手肘不小心撞在公告栏的金属边框上，发出"当"的轻响。
她指着光荣榜最顶端的位置——那里贴着历届尖子生的照片，"上届的江学长也太传奇了吧？高二下半学期就去法国深造了，听说走之前还霸着年级第一的位置，谁都超不过。"
照片里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领口松垮地系着领带，侧脸线条利落，眼神里带着点桀骜的锐气。
宋时微的目光扫过照片下方的备注，"高二下学期赴法深造"几个字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
"何止啊，"林妍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听说他当年是全校公认的校草。不过——"
她话锋一转，指尖移向江烬照片旁边的空位下方，那里用钢笔写着一行浅痕，"阮遇晴后来打破了他的纪录。"
那张照片上的女生扎着利落的高马尾，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T恤，眼神亮得像淬了光。
"你看，"林妍指着备注栏里的数字，"江学长走后，阮学姐在最后一次模考里，总分直接超过了他之前的最高分，成了那届唯一破纪录的人。后来阮学姐去了云大。"
宋时微的视线在两张照片间停顿了两秒，突然想起沈妄上次说的"做甜品跟做人一样，急不得"。
她低头翻开笔记本，最新一页写着密密麻麻的作文素材，页脚处有个小小的铅笔印记——是个没画完的太阳，像极了沈妄草稿纸上的那个。
"厉害啊，"她轻声说，不知是在说照片里的人，还是在想某个悄悄进步的身影，"逆袭的感觉，应该很痛快吧。"
林妍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还在絮叨："可不是嘛！听说阮学姐高一时成绩平平，江烬走后她像是突然有了目标，一路冲到年级前列，最后直接破了纪录……"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宋时微下意识回头，看见沈妄站在不远处的高一理科栏前，校服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半张脸。
他的名字排在第三，比上次又前进了一位，照片里的眼神比刚转学来时亮了许多，手背上的疤痕淡成了浅粉色。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沈妄猛地抬头，两人的视线在攒动的人群中撞了个正着。
他的耳尖瞬间泛起红意，慌忙低下头去看手里的错题本，指尖却把纸页捏出了一道折痕。
宋时微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角的疲惫似乎淡了些。
她转过身对林妍说："走吧，再不去占座，早读要迟到了。"
路过高一理科栏时，她的脚步慢了半拍。
沈妄还站在那里，只是手里的错题本翻到了新的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期末目标：前三。"字迹遒劲，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风吹过光荣榜，几张没粘牢的宣传单页簌簌作响。
宋时微抬头望向教学楼的方向，阳光恰好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投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揣着块新烤的曲奇，这次没烤焦，巧克力豆在锡纸里微微发烫。
或许，逆袭的感觉确实很痛快。
她想。无论是照片里那些追赶与超越的故事，还是身边那个悄悄向前的身影。
最后一周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走廊里的倒计时牌每天撕去一页，空气里浮动着试卷油墨和速溶咖啡混合的味道。
宋时微几乎把自己钉在了座位上。
早读课开始前，她会提前半小时到教室背单词，笔尖在单词本上反复圈画易错的音节；午休时别人趴在桌上补觉，她抱着错题本去办公室问老师，校服后背沾着走廊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温度；晚自习结束后，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关灯时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轻轻回响。
林妍好几次想拉她去操场透气，都被她婉拒了。
“等考完试，我请你去吃沈妄说的那家双皮奶。”她低头算着数学题，草稿纸上的公式写了又划，橡皮屑在桌角堆成小小的山。
体育课成了难得的喘息时间，可宋时微一次也没去。
要么是被老师叫去改模拟卷的作文范文，要么是留在教室整理文综的时间轴，最多是在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时，能听见操场上传来的哨声和欢呼声。
沈妄每次都站在队伍最边缘。自由活动时，他会下意识往教学楼的方向看，篮球在手里拍得有一下没一下。
第一天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以为是自己没注意；第二天特意找了两圈，只看见文科班的女生坐在看台上刷题；到了第三天，他投篮的弧度都偏了，篮球撞在篮板上，弹到界外很远的地方。
“想什么呢？”同班的男生撞了下他的胳膊，“这几天老走神，失恋了？”
沈妄猛地回神，耳尖又开始发烫，“没有。”他弯腰去捡球，指尖触到冰凉的地面，宋时微笔记本上的小太阳。
那天晚上的晚自习，他在草稿纸画了十几个太阳，有圆的，有扁的，有带着光斑的，最后选了个最像的，用红笔描了三遍。
周五的体育课，风比前几天大了些。
沈妄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目光又一次掠过教学楼三楼的窗户。文科班的窗帘拉着，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沈妄，接球！”
篮球带着风声砸过来，他伸手接住，掌心震得发麻。
起跳投篮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走廊里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等他落地时再抬头，只剩下空荡荡的栏杆。
放学铃响时，宋时微终于合上了厚厚的笔记本。
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发现窗外的天已经暗了，雪粒子打着旋儿落下来，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走廊里传来值日生扫地的声音，她背着书包往外走，经过高一教室时，看见沈妄还在座位上，台灯照着摊开的物理试卷，笔在手里转得飞快。
雪越下越大，落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宋时微走出教学楼，回头望了一眼，三楼的灯还亮着，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星。
她突然有点期待周一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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