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总办公室出来，庄秦意感觉像打了一场败仗，浑身脱力，满心屈辱。
但王总那句“亲自去给沈茉莉道歉”如同紧箍咒，死死套在他头上。
道歉？
向沈茉莉道歉？
那个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他就觉得浑身难受，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可是……
王总的威胁不是假的。
行政部卡着销售部的各种流程和资源，沈茉莉要是存心刁难，他接下来的日子会无比难过。
而且……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沈茉莉在众目睽睽下，瞬间苍白的脸和那双冰冷的眼睛……
一丝……愧疚感，悄然冒头。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踱步了一下午。
最终，理智，勉强压倒了那点可怜的自尊。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备注为“沈主管”的号码，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足足十分钟，才咬着牙，发了一条极其生硬的消息：
【庄秦意】：沈主管，方便的话，下班后公司楼下咖啡厅见一面？有事谈。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更没有道歉的字眼。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消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
庄秦意盯着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焦躁、难堪、还有一丝期待她干脆拒绝的心理，在他心里交织。
就在他以为对方根本不会搭理他，准备放弃时，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沈茉莉】：六点半。
依旧冰冷，惜字如金。
庄秦意松了口气，随即又绷紧了神经。
最难的一关来了。
六点半，公司楼下那家格调不错的咖啡厅，角落的卡座。
沈茉莉准时出现。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神情冷漠。
她径直走到庄秦意对面坐下，没有看他，也没有点单，只是将手包放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副公事公办、随时准备离开的姿态。
“庄副主管，有什么事，请尽快说。我还有事。”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眼神落在桌面的咖啡杯上，仿佛那杯咖啡都比对面的人更有吸引力。
庄秦意看着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感觉喉咙发干，手心冒汗。
道歉的话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端起面前的冰美式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刺激着喉咙，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昨晚的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别扭和艰难。
“我……喝多了。”
他试图用酒精来开脱。
沈茉莉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嘲讽，依旧没有看他。
“我知道我……说了些……难听的话。”
庄秦意感觉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
“对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他避开了“羞辱”这个词。
“我……向你道歉。”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说完，他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却又立刻因为沈茉莉的反应而再次绷紧。
沈茉莉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她看着庄秦意，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甚至带着……怜悯？
“庄副主管的道歉，我收到了。”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如果只是这件事，那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她的反应，比愤怒的指责更让庄秦意难受。
这代表她根本不在乎他的道歉，不在乎他的懊悔，甚至……不在乎他这个人。
一股无名火又隐隐有冒头的趋势，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想起了王总的警告。
“……没有。”
他闷声道。
沈茉莉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拿起手包。
“那再见。”
她转身就要走，没有丝毫留恋。
看着她的背影，庄秦意心里那点被强行压下的、关于“声音”的荒谬联想又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等等！”
沈茉莉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庄秦意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别扭和探究？
“……昨晚那个电话会议，”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你……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声音……有点……”
他卡住了，实在说不出“像游戏里的小奶妈”这种话。
沈茉莉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
她缓缓转过身，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认真，刮过庄秦意的脸。
“庄副主管。”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警告的意味。
“如果你还没醒酒，建议你再去休息室躺一会儿。或者，需要我帮你叫车去医院看看脑子？”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留下庄秦意一个人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懊恼、难堪、还有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狼狈交织在一起。
他颓然地坐回卡座，看着对面那杯沈茉莉一口没动、已经冷掉的饮品，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道歉了。
虽然对方不接受。
但王总交代的任务……勉强算完成了吧？
至于那个该死的“声音”问题……果然是他疯了！
他再次确认。
沈茉莉那反应，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绝对不可能！
他端起自己那杯冰美式，将剩下的苦涩液体一饮而尽。
冰凉的咖啡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烦闷。
这场闹剧，似乎暂时画上了一个不情不愿的句号。
但某些东西，在冰层之下，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似乎已经悄然改变了质地。
比如，那个关于“声音”的疑问，虽然表面涟漪已平，却在庄秦意心底最深处，留下了一个模糊而执拗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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