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海集团顶层的落地窗外，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却丝毫未能穿透行政部办公室里弥漫的凝重低压。
一份摊开的蓝色文件夹静静躺在沈茉莉的办公桌上，像一封印着火漆的宣战书。
封面上白纸黑字：
【庄秦意】-【销售部Q4市场推广活动预算申请（初稿）】。
那遒劲有力的签名，张牙舞爪，透着主人一贯的飞扬跋扈。
沈茉莉的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
她刚从一场冗长枯燥的部门协作会议脱身，疲惫尚未消退，又被这叠“天书”硬生生拖进了另一个战场。
只看了前几页，那化着精致淡妆的眼角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市场调研外包费用：2,500,000？比行业标杆高出40%？！”
“线上平台曝光合作费：8,000,000？合同模板呢？具体资源配比呢？连个列表都没有？！”
“机动备用金：1,000,000？？占比高得离谱！什么叫‘不可预见的人脉打点’？！”
她越翻越快，纸张被用力翻动发出哗哗的噪音，眉心拧成一个死结。
红笔在她手中快速移动，毫不留情地在那些刺目的数字下方划出血淋淋的横杠，旁边批注着冰冷的质疑：
“依据？”
“佐证材料？”
“严重超标，建议砍掉50%！”
“语焉不详，打回重新细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预算审核了。
这分明是庄秦意那个疯子把整个销售部不计后果的赌徒心态，用数字包装后**裸地甩在她脸上！
挑战她的专业底线！
挑衅整个公司的财务纪律！
胸中那股因日积月累摩擦而生的怒意，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嘶嘶作响。
“嗡——嗡——”
桌上那部被赋予了“不祥之兆”意味的内线座机，不出所料地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庄秦意】。
沈茉莉盯着那个名字足足三秒，才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接听键。
冰冷的御姐音蓄势待发：
“行政部沈茉莉。”
庄秦意：“预算看完了吗？”
庄秦意：“市场部那边进度催得很紧！方案等着预算拍板落地！反馈下班前给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同开闸泄洪，带着惯有的急迫和命令式口吻。
“啪嗒！”
沈茉莉手中的红笔被她生生按断！
笔尖渗出的红油染红了指腹，像开战前的血祭。
她深吸一口气，那吸气的嘶声透过话筒清晰传递过去。
她开口，声音反而因为怒极而更加平稳、更加清晰、也更加森寒：
“庄副管。”
这三个字被她念得字正腔圆，充满嘲讽的颗粒感。
沈茉莉：“我很好奇，你递交这份东西之前，你的市场策划经理、你的财务专员、甚至你自己——是不是都喝多了？或者集体去做了换脑手术，把对金钱的常识和对公司合规制度的敬畏全都扔进了太平洋？”
电话那头呼吸明显一窒！
沈茉莉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气：
“行业标杆外包费用公开数据是1,800,000！你报出2,500,000的惊天数字！依据呢？”
“一份有说服力的市场报告，还是一个能把审计部经理当场气进ICU的冷笑话？！线上曝光8,000,000？具体是什么平台？什么级别的资源？投放节奏策略？”
“一纸空白就想让公司掏钱？庄副管当公司是你家开的无限提款机？！还有那个‘不可预见的人脉打点’备用金——1,000,000？！ ”
她声音拔高：
“庄秦意！你是要买通总统竞选吗？！还是准备建立个人武装？！”
“预算案写得如此明目张胆藏污纳垢！你是在侮辱整个行政部、整个财务审计体系！还是在挑战法律的底线？！”
“‘预算’？我看这是你精心炮制的一张‘催命符’！一张能把你和整个销售部都送上违规审判席的铁证！！”
连珠炮似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刀，狠狠割向电话那头。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电话听筒里能听到对面骤然变粗、压抑着狂怒的呼吸声，濒临暴走。
隐约还有指关节捏爆的脆响。
庄秦意：“……沈茉莉……”
庄秦意：“……你……你竟敢……”
沈茉莉根本不给他爆发或者狡辩的机会。
她对着电脑屏幕，手指用力点下“发送键”，将那份批满了鲜红质疑的PDF文档直接推送给对方，同时对着话筒一字一句：
“不敢当！‘竟敢’的是庄副管你！你的‘初稿’已打回。所有超标项、模糊项、无依据项，我的修改意见都用比血还红的颜色标注清楚了！”
“下班前，我要看到一份能见得光、经得起查的‘终稿’。否则——”
她刻意停顿一秒，将最后通牒砸下：
“这份‘初稿’连同我的质疑说明，会按时出现在王总和风控总监的案头！”
“流程，就是我的底线！你可以不守规矩，但别指望有人给你的狂妄兜底！ ”
“嘀——！”
切断了通话，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沈茉莉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
指腹那抹刺目的红，仿佛还在灼烧。
但看着屏幕上那封已发送的邮件，看着庄秦意那份荒谬的预算案上自己的“战果”，一种泄愤般的畅快感席卷全身。
这个上午的阳光，注定要被庄秦意这个名字和他那份糟心的预算案彻底污染了。
沈茉莉疲惫地闭上眼，指尖还残留着笔被掐断时的刺痛感，这感觉竟和那家伙给她的感觉如此相似——永远带着一种让人火冒三丈的破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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