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沈茉莉感到的不止是愤怒宣泄的快意，还有一种清晰的预感——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果然，如同地震波传递一般，几分钟后，一股隔着楼层都能隐约感受到的低压气流，猛地从销售中心的方向传来！
“砰——哐当！！”
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掀翻了桌子或者砸碎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串暴怒的、几乎要穿透钢筋混凝土的咆哮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她算什么东西！”
“——守规矩？！我去他妈该死的规矩！”
“——?1,000,000怎么了？！这市场是她沈茉莉懂还是老子懂？！操——！！”
那声音充满了狂暴的愤怒、被戳穿的难堪。
是庄秦意。
周围的同事都噤若寒蝉，交换着心有余悸的眼神。
行政总监李总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地走到沈茉莉桌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的忧虑和提醒：
“小沈……销售部那边动静不小，王总那边估计也知道了。你……悠着点。”
沈茉莉面无表情，只是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冷水入喉，压不住胸腔里的翻江倒海。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封邮件发送成功的回执，像是在看一面染血的战旗。
“李总放心，”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带点疲惫的沙哑，“流程合规，审核有据。该来的，躲不过。”
王骏钧的王牌和事佬技能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端着保温杯，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踏入销售部那片如同被龙卷风蹂躏过的办公区时，迎接他的是庄秦意那双愤怒的眼睛和一片狼藉——
一个无辜的立式水杯显然成了“流程”的替死鬼，碎在墙角。
“老王！你看看！”
“这就是我们行政大主管干的好事！我熬夜赶出来的方案！在她眼里一文不值！是垃圾！是狗屁！是催命符！她懂什么市场？！她只懂卡流程！她……”
庄秦意指着自己电脑屏幕上沈茉莉那封措辞犀利的邮件，声音嘶哑，胸膛剧烈起伏。
那份被批得满江红的预算初稿PDF，格外显眼。
王总连忙安抚，使出浑身解数拍背顺气：
“哎呀！老庄！消消火消消火！气大伤身！小沈呢，也是职责所在，较真了点，出发点总是好的嘛！这个……规矩……也是要守的嘛！”
“都冷静！都冷静！好好谈！好好改！万事好商量嘛！”
他眼神飞快扫过那份邮件，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小沈这词用得也太狠了吧……
另一边，沈茉莉也接到了王骏钧的电话。
“茉莉啊……”
“销售部那边鸡飞狗跳啊！老庄气得差点把办公室都拆了。那预算……我知道你审核严格，但……语言上是不是稍微……委婉点？你看老庄那暴脾气……”
王总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奈。
沈茉莉握着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王总身后隐约传来的、庄秦意尚未平息的余怒咆哮，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王总，”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机械的平静，“规矩就是规矩。数字不会骗人。如果这份预算案能改到经得起审计推敲，我随时签字。如果改不了……”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足够明确。
疲惫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一整天，庄秦意和他那该死的预算案如同恶鬼，榨干了她所有的精力和情绪。
她只想逃离，逃回那个只有二次元和虚拟情缘的小世界。
……
当【甜茶茉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拂晓》的帮会领地时，帮会聊天频道安静得吓人。
白天那场隔着电话线爆发的核爆，似乎也通过某种方式影响到了这里。
【剑啸凌云】的名字是灰暗的，显示离开。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混杂着对白天被吼的委屈，悄然爬上沈茉莉的心头。
他是因为昨晚的情缘任务，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上线，气得不理人了？
都怪庄秦意那个祸害！搅黄了工作不算，还要来搅扰她的游戏生活！
她恹恹地正打算先去做点单人任务。
突然！
私聊框急促地闪烁起来！
是剑啸凌云！他上线了！
点开，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条系统组队邀请跳了出来。
沈茉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受。
队伍里只有他们两个。
没有任何寒暄。
【剑啸凌云】：过来。
一个坐标点甩了过来，那是今天刚开放的一个新的团队试炼副本——【熔岩之心】的集合点位置。
那里聚集了大量准备开荒的精英玩家队伍，气氛紧张而热烈。
甜茶茉莉依言传送过去，刚靠近队伍，还没来得及开口卖萌打招呼。
频道里立刻响起了一个极其刺耳、带着嘲讽的男性玩家声音，角色名 【烈焰狂刀】：
“【甜茶茉莉】？哦~就是那个靠抱大腿、声音嗲里嗲气混装备出名的‘绿茶’呗？”
“怎么，今天又想蹭哪个队伍的顺风车啊？凌云大佬今天气不顺，怕是没空哄小孩子玩过家家了吧？”
“要我说，这种花瓶奶妈，就别来开荒本添乱了！省得拖后腿还分装备！”
这人显然不知道甜茶茉莉在副本【幽影古堡】里的出色表现，带着刻板偏见恶意满满。
公频刷出这句话，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在粉嫩的小萝莉身上。
空气瞬间尴尬。
沈茉莉只觉得郁结了一整天的闷气、委屈、愤怒、还有被庄秦意连番轰炸积攒的憋屈，瞬间被点燃！
怒气被这个路人甲的嘲讽彻底引爆了！！！
她甚至忘了切换频道！
也忘了卖萌装嗲！
大脑被情绪掌控，几乎是凭着本能，平时只有在怒怼庄秦意时才会全功率启动的力量灌注进声带——
“蹭你M的车！”
声音拔高八度，完全脱离了萝莉音范畴，带着冰冷刺耳的御姐尖利感！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老娘首通古堡战救场用的是你猪脑瓜子想出来的假奶吗？！”
“没奶过你爹就闭嘴！别喷粪！自己是个渣输出就只配在门口要饭，嫉妒别人有奶妈组？”
“回家喝奶去吧废物！轮得到你在这里狺狺狂吠？！哪凉快哪待着去！”
“再吠一句信不信老娘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输出奶妈教你做人？！”
一番连珠炮似的怒骂，清晰地砸进了团队副本门口的公共语音频道！
声音带着绝对的愤怒和鄙视，逻辑清晰，骂人不带脏字却字字诛心！
完美复制了她白天怒喷庄秦意时的风采，甚至更狠！
整个【熔岩之心】入口瞬间死寂！
连背景的游戏BGM仿佛都暂停了！
所有玩家动作停住。
嘴巴微张，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刚才还萌萌哒的萝莉奶妈。
【帮会】[月下奶妈]：卧槽！甜茶……？
【帮会】[我不是坦克]：这……这声音……
沈茉莉骂完才反应过来是在公共频道……
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脸皮爆红！
刚才的气势汹汹像个漏气的皮球！
就在这时！
“轰——！！！”
一道裹挟着暴烈雷霆紫芒的巨大剑气划破空气！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轰在了还在呆滞状态的【烈焰狂刀】身上！
-9999！
【致命一击】！
白光一闪！
【烈焰狂刀】瞬间躺尸！
秒杀！
甚至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公屏上炸开一条来自【剑啸凌云】击杀玩家的系统公告自动弹出：
【[剑啸凌云]于熔岩之心入口击杀了[烈焰狂刀]，理由是：‘吵到她了，活该！’”】
紧接着，那个高大冷峻的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还僵在原地的粉色萝莉面前站定，姿态充满了无声的强势庇护。
他甚至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剑啸凌云的私聊框亮了起来，跳出一段话：
“站着干什么？开本了。”
他顿了一下，又飞快补充了一句，语调……竟然带着……别扭的安抚？
他继续说话，和平时的冰冷训斥截然不同：
“…………刚才骂得还行。下次注意场合。”
（潜台词：下次骂人偷偷骂，我帮你杀！）
甜茶茉莉：“！！！”
听着那句“还行”，再看着地上那个死不瞑目的尸体、看着这干净利落的维护一击……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轰然冲上她的大脑！
她也不太理解这时什么诡异的感受……
那憋屈了一天、被庄秦意惹毛的心情，在庄秦意现实里无能狂怒的“背景音”下，被游戏里这个路人嘲讽彻底点燃，却被这个“情缘”大佬用最强势霸道的方式堵了回去——
还顺带……夸了她骂得好？！
这感觉……太诡异！
太解气！
太……爽了！
白天所有被庄秦意点燃又无处发泄的暴怒情绪，此刻像是找到了一个最安全、最有效的泄洪口……
在这虚拟世界里，在这个陌生的情缘大佬冰冷而诡异的“认可”下，竟然……
诡异的消退了？
还莫名其妙涌上一丝奇妙的、暖暖的……安心感？
她看着游戏里站在她身前、那个名为【剑啸凌云】的高大背影，再看看自己队伍列表里那个的名字……
心脏跳得有点失控。
“好……好的大佬！开本！”
甜茶茉莉的声音终于重新找了调，又软了回去，只是里面似乎多了一点平时没有的……
乖乖的、甚至带了点小心翼翼的雀跃？
她连忙补上一个“崇拜星星眼”的表情，然后飞快地操作角色跟了上去。
而屏幕另一端的庄秦意，看着那个粉色团子亦步亦趋地跟上来，还发了个崇拜表情……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对自己刚才那一瞬间鬼使神差的行为感到极度懊恼！
都怪销售部那个破预算！
都怪那个姓沈的女人！把老子气疯魔了！
连游戏里看到个声音好听的被人欺负，都忍不住……多管闲事！
这该死的暴躁情绪转移！
离谱！
他狠狠灌了口冰水，试图压下脸上莫名的燥热（绝对是因为气的！），鼠标点击“离开游戏”的按钮，手速快得像要砸穿桌子。
内心却有个小声音在咆哮：
沈茉莉！老子跟你没完！现实中惹我，游戏里还变相给我添乱！这仇记下了！记双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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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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