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物理竞赛已经过去三天时间,自从前天老胡将成绩公之于众叶千屿物理全省第一,陆妄之也进入省前五十。班里闹腾一天后。
行知一中的冬日就浸在了连轴转的期末复习里。叶千屿把陆妄之的竞赛试卷铺开在桌上,红笔在“最后一道大题步骤缺失”的地方画了个圈,笔尖在纸页上轻轻敲着:“这里明明思路是对的,为什么不写完?”
陆妄之趴在旁边,半边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没时间了。”
“怎么会没时间?”叶千屿皱起眉,“我算过时间,这道题你至少还有五分钟。”他抬眼时,正好撞进陆妄之带着笑意的眼睛——对方根本没在看试卷,视线落在他捏着红笔的手指上,像在描摹什么。
叶千屿的耳尖腾地红了,笔杆差点从手里滑出去:“你看我干什么?看题!”
“看你好看。”陆妄之说得坦然,伸手过来想碰他的头发,却在半空中被叶千屿拍开。
“正经点,”叶千屿把试卷往他面前推了推,“还有两周期末考,你上次答应我要冲进前五十的。”
“知道了,叶老师。”陆妄之直起身,拿起笔在错题旁标注,嘴角却始终勾着。他其实早就把错题看明白了,只是喜欢看叶千屿认真的样子——睫毛低垂时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讲题激动了会下意识咬一下下唇,连带着声音都比平时亮几分。
窗外的梧桐叶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指着灰蒙蒙的天。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付润博提醒大家“离期末考试还有十三天”的声音。叶千屿讲得投入,没注意到陆妄之的目光频频掠过他的侧脸,也没发现斜前方的宋清砚正对着一道数学题皱眉,而白疏钟悄悄从桌肚里递过去一张写着解题思路的草稿纸,指尖不经意蹭过对方手背时,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这里,用洛必达法则会更快。”叶千屿的声音把陆妄之的注意力拉回来。他指着一道极限题,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清晰的步骤,“你看,这样一步就能出结果,不用绕那么多弯子。”
陆妄之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忽然说:“你讲题的时候,眼睛会发光。”
叶千屿的笔顿住了,脸颊像被暖气片烤过似的发烫。他别过头看向窗外:“别瞎说……快记下来。”
陆妄之却没动笔,只是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以前他总觉得教室是个无聊的牢笼,粉笔灰呛人,老师的声音像催眠曲,可自从和叶千屿坐同桌,连阳光落在课桌上的光斑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老胡抱着一摞表格走进来,把保温杯往讲台上一放,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同学们,上个月忙着分班和调整教学计划,跟大家聊得少了。这两周我把手里的杂事清了清,从今天起,咱们每周开一次小型座谈会,轮流来我办公室聊聊,不管是学习上的问题,还是生活里的烦心事,都能说。”
教室里静了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老胡是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头发有点花白,平时总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说话带着点地方口音,看着像个朴实的老农,却意外地细心——叶千屿记得刚开学时,自己因为父亲的话偷偷红了眼,就是老胡把他叫到办公室,塞了颗水果糖,说“年轻人别总把心事憋在心里,容易长皱纹”。
“第一组先准备准备,明天下午自习课开始。”老胡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在陆妄之身上停了两秒,又落在叶千屿脸上,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高二压力大,尤其是咱们尖子班,弦别绷太紧。”
他的视线很温和,像冬日里晒在身上的阳光,不刺眼,却带着暖意。叶千屿低下头,手指在课本边缘轻轻摩挲——他忽然想起上周老胡路过教室时,看到自己和陆妄之凑在一起讲题,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下午,第一组的同学轮流去了办公室。叶千屿看着露清源揣着笔记本进去,出来时一脸轻松,忍不住问:“胡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就问问我最近的学习状态,还说我数学选择题错太多,让我多练手感。”露清源挠了挠头,“对了,他还问你呢,说你最近好像总在走神。”
叶千屿的心猛地一跳:“我……我没有啊。”
“我也说你肯定是复习太累了。”露清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胡还说,要是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他虽然刚接这个班,但是经验还是有的。”
叶千屿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发虚。他最近确实常常走神,有时候看着黑板上的公式,脑子里会突然冒出陆妄之昨天给自己带的热包子,有时候写着作业,会想起两人在雪地里踩出的并排脚印。这些心思像藤蔓似的缠在心上,想忽略都难。
陆妄之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转着笔:“怕了?”
“谁怕了。”叶千屿嘴硬,“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有什么别扭的。”陆妄之嗤笑一声,“他还能吃了你?”话虽这么说,他却在老胡叫第二组去办公室时,悄悄往叶千屿那边挪了挪椅子,胳膊肘有意无意地碰到对方的胳膊——像是在说“别怕”。
轮到叶千屿去办公室时,老胡正对着保温杯吹热气。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浅金。“坐。”老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最近复习累不累?我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还好,胡老师。”叶千屿坐下,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指尖发白。
“别紧张,就随便聊聊。”老胡喝了口茶,“听说你在帮陆妄之补习?”
叶千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他物理和数学有点薄弱。”
“挺好的。”老胡笑了笑,“陆妄之这孩子,看着冷,其实心不硬。上次三班有个男生被校外的人堵了,是他悄悄报的警,还没让别人知道。”
叶千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从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性子太拧,不信人。”老胡叹了口气,“你跟他走得近,平时多留意点。他爸妈那边……情况比较复杂,孩子心里苦,就是不说。”
叶千屿想起陆妄之别墅里那张孤零零的旧照片,心里忽然有点发酸。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胡老师。”
“你呢?”老胡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脸上,“你爸上周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不太爱说话,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叶千屿的手指猛地攥紧了。他没想到父亲会给老胡打电话,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爸对你要求严。”老胡的声音放轻了,“但你得知道,读书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给别人当面子。你上次物理竞赛的答卷,思路比标准答案还活,这说明你是个有灵气的孩子,别被旁人的话困住了。”
叶千屿的眼眶忽然热了。这些话,祖母以前也说过,可祖母走后,就再也没人跟他说过了。他低下头,肩膀轻轻颤抖着,眼泪落在膝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哭吧,哭出来舒服点。”老胡没催他,只是把纸巾推了过去,“我年轻的时候,被我爹骂得狗血淋头,躲在玉米地里哭了一下午,后来发现,天也没塌不是?”
叶千屿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哽咽着说:“谢谢胡老师。”
“谢啥。”老胡笑了笑,“回去吧,好好复习,别有压力。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陆妄之那小子看着不好惹,其实怕软的,你要是觉得他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叶千屿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还红着,脸上却有了笑意:“他没欺负我,挺好的。”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正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把地面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叶千屿抬头,看到陆妄之靠在教室门口的墙上,手里拿着他的保温杯,看到他出来,眼神明显松了松。
“聊完了?”陆妄之走上前,把保温杯递过来,“给你灌了热水。”
叶千屿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带着点凉,却很舒服。“嗯。”
“老胡没骂你吧?”陆妄之看着他红红的眼眶,眉头皱了起来。
“没有,”叶千屿摇摇头,忽然笑了,“他说你上次帮了三班的同学,还说你怕软的。”
陆妄之的耳尖腾地红了,别过头:“他胡说八道。”
叶千屿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忽然想起老胡的话,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陆妄之的胳膊:“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的。”
陆妄之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夕阳落在叶千屿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眼神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他喉结动了动,低声说:“好。”
晚自习时,叶千屿正在整理错题,陆妄之忽然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正被另一个举着拳头的小人追着跑,旁边写着:“老胡年轻时被他爹追着打。”
叶千屿看着那幼稚的画,忍不住笑出了声,引来前排付润博的回头。他慌忙捂住嘴,在纸条上回:“你怎么知道的?”
陆妄之很快回过来:“刚才路过办公室,听见了。”
叶千屿看着纸条,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老胡的目光,陆妄之的笨拙,甚至连教室里漂浮的粉笔灰,都带着点温柔的味道。
他拿出那个铁盒子,借着台灯的光写道:“今天跟胡老师聊了很久,他说我有灵气,还说陆妄之其实很心软。原来被人理解,是这么温暖的事。”
写完,他把纸条放进去,看着盒子里越来越多的字迹,忽然期待起老胡的座谈会来。也许,这个看似严厉的老师,真的能看穿每个人心里藏着的秘密,像冬日里的暖阳,悄悄照亮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第二天,老胡叫陆妄之去办公室。叶千屿看着他走进办公室的背影,心里有点紧张,直到陆妄之出来时,脸上没什么表情,才松了口气。
“胡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叶千屿小声问。
“没什么。”陆妄之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却在翻开时,掉出一颗水果糖——是老胡常给学生的那种橘子味的硬糖。
叶千屿看着那颗糖,忽然笑了。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就像老胡的目光,正在一点点照亮这个曾经陌生的班级,也照亮了他和陆妄之心里那些藏了很久的角落。
期末复习的日子依旧忙碌,可教室里的气氛却悄悄变了。老胡每天都会抽时间在教室后面坐一会儿,看到谁走神了,就轻轻敲敲他的桌子;看到宋清砚的钢笔没水了,会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支新的递过去;看到白疏钟训练回来满头大汗,会提醒他“别用凉水洗头”。
叶千屿和陆妄之的补习还在继续,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躲躲闪闪。有时候老胡坐在后面,他们依旧凑在一起讲题,陆妄之会把叶千屿写错的公式圈出来,叶千屿会把陆妄之没带的橡皮塞给他,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露清源看着他们,偷偷跟叶千屿说:“我觉得老胡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叶千屿笑了笑,没说话。他想起老胡那天在办公室说的话:“少年人的感情,就像春天的花骨朵,该开的时候总会开,别急着掐掉。”
也许,有些秘密,不用藏得那么深,也没关系。
他低头看向正在演算的陆妄之,对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叶千屿拿起笔,在草稿纸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冬天快过去了。”
陆妄之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太阳,笔尖顿了顿,嘴角悄悄扬起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看简介大家就知道陆妄之是一个校霸但是我写到第七章的文他根本没有校霸的样子实际上他被称之为校霸是因为以前跟眼里的教导主任叫板,逃课,帮女生打校外的人在所有人都想好好学考大学,听话的高中生活里他是不同的再加上言论会添加一些假的消息所以没人敢去了解熟悉他,但他其实内心是很温暖的如果你们觉得不是很符合校霸这个名称的话我可以改掉的。谢谢大家的喜欢[抱拳][玫瑰][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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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粉笔灰里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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