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在天亮时分才回来,带着一身露水和烟味,眼睛肿得像桃子,但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是一种死寂的平静。
她无视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林静薇,径直朝楼上走去。
“你去哪儿了?”林静薇站起身,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有些沙哑。
苏晴脚步停都没停,仿佛没听见。
“苏晴!”林静薇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苏晴终于停在楼梯上,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放心,没死在外面,没给你和林阿姨添麻烦。以后也不会了。”
这句话比昨晚的争吵更让林静薇难受。那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冷漠。
从那天起,家里陷入了冰冷的沉默。两人尽量避免碰面,即使在同一张饭桌上,也互不搭理,视对方为空气。父母察觉到了异常,试图调解,但两人都闭口不谈那次争吵,只是关系降到了真正的冰点。
林静薇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效率奇低。她总会想起苏晴那双受伤的眼睛和那句冰冷的“你记住今天的话”。她从未如此后悔过自己口不择言。
苏晴则把自己完全埋进了画室,拼命地画,像是要宣泄掉所有情绪。她不再碰抽象风格,转而画一些极其写实、细节繁琐到近乎变态的静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控制住笔下的世界,控制住自己不再失控。
几天后,林静薇的公司遭遇了一个紧急危机。一个她极为看重、投入大量心血的项目,因为合作方突然的财务问题及内部管理层的意见分歧,面临搁浅甚至巨额亏损的风险。这是她职业生涯中罕见的滑铁卢。
她连续加班,试图挽回,但多方奔走均告失败。最终,在一次高层会议上,项目被正式叫停。
那天,林静薇很晚才回家。她没有开灯,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疲惫和挫败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一直以来的自信和运筹帷幄,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她摘下了所有面具,允许自己流露出短暂的脆弱。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三楼的画室门开了一条缝,苏晴正默默地看着楼下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的、显得异常单薄的身影。
苏晴从未见过这样的林静薇。不再是那个永远完美、永远冷静自持的姐姐,而像一个……打了败仗的、迷茫的人。
她想起那天争吵时,自己骂她“根本不敢失控”。可现在,看着她失控后的样子,苏晴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反而堵得难受。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无声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是周末。林静薇罕见地没有早起,也没有晨跑,直到中午才下楼,脸色依旧苍白。
餐桌上只有苏晴一个人,正在吃泡面。父母又出门了。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空气依旧尴尬冰冷。
林静薇想去倒杯水,却发现热水壶是满的,保温灯亮着。她微微一愣。她记得昨天回来时,壶是空的。
她沉默地倒了杯水,目光扫过餐桌,看到苏晴旁边放着一本翻开的艺术杂志,正好是介绍这次大赛获奖作品的专栏。她那幅《氤氲》被印在一个角落里,旁边还有一小段评语。
苏晴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合上了杂志,发出不小的声响,像是在宣告不满。
林静薇垂下眼睫,端着水杯准备上楼。
“喂。”苏晴突然开口,声音硬邦邦的。
林静薇停下脚步。
“……那个项目,”苏晴看着泡面桶,就是不看她,“没了就没了。以你的能力,很快会有更好的。”她语速很快,说完立刻低头猛吃泡面,耳根却微微泛红。
林静薇彻底怔住了。她没想到苏晴会知道她项目失败,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近乎……安慰的话。
在她那样伤害过她之后。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酸涩,愧疚,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冰封的空气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谢谢。”林静薇轻声说,声音有些干涩。她没有多说,转身上了楼。
苏晴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慢慢停下了吃面的动作,对着空气,极小幅度地、别扭地翘了一下嘴角。
那点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亮了起来,试图融化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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