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缇娜》的热度并未因尚未彻底公开的星耀杯削减半分，它持续霸占榜单，鲸吞算力，将同期作品挤压得喘不过气，也照耀着每一个沾光的人。
许琳看着那一骑绝尘的票房曲线，欣慰之余，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悄然爬上心头。
她是副导演。名字也确确实实挂在片尾字幕上。
可存在感，稀薄得如同夏日清晨的雾气，太阳一出来，便了无痕迹。功劳是谢瑶的，技术亮点是霍信的，连猫，都比她引人注目。
她这个统筹全局、把控现场的副导演，仿佛成了背景板上一道模糊的影子。
“幼珊，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吴幼珊听着友人的愁苦，倒是很理解她的心情。参与了一个红遍星际的项目之后，又有谁不愿意享受被追捧的荣光呢？
可同样是参与人，其他人都被看到了，只有自己仿佛是透明的一样，心理不平也正常。
“琳琳，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也太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许琳一怔。
“你是《猫咪缇娜》的副导演，你的付出能看见的人只有团队内的人，外人只会看到最耀眼的太阳，太阳旁边的星星，又有几个人能看到？”
许琳闻言哑然，听吴幼珊说：“如果你不想被当做看不见的阴影，不如靠近太阳，汲取能量，让自己也亮起来。谢瑶身边的位置，多少人眼红，你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近水楼台，先占了那个位置再说。”
好友的一番话瞬间让许琳清醒过来。心底的那点不甘和委屈，瞬间就被更强烈的冲动取代。
翌日，谢瑶的门被敲响。
“谢导，《猫咪缇娜》结束了，但我还想跟着您干。下一个项目，无论大小，无论角色，打杂也行，执行导演也行，我想在您身边学。”
许琳站在门外，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请求，眼底带着不明显的忐忑。
谢瑶有些意外，侧身让她进来：“进来说。”
工作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霍信正皱着眉站在咖啡机前，警惕地看过来。
“坐。”谢瑶示意，“跟着我？可以。不过许琳，执行导演的活儿，琐碎，费力，可能……不太容易出彩。就算跟着我也是一样。”
犹豫了片刻，她又说：“而且，实话实说，跟着我，你独立执导的机会，短期内可能几乎没有。”
就算是这样，许琳也没有丝毫犹豫：“我知道。但是，谢导，跟在您身边，和不跟在您身边，是完全不一样的。哪怕只是看着您怎么处理问题，怎么拿捏分寸，对我来说都是千金难买的经验。我做好了当学生、当助手的准备。”
话说得诚恳，姿态放得极低。
不得不说，谢瑶很心动。
她与许琳在《猫咪缇娜》时期相处极为愉快，只需要自己一句吩咐，所有的资源都可以调配到位，有时候甚至能够提前一步替自己想到一些问题。
这样的人，不管是在哪里，也都是很出色的人才了。
她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好，欢迎加入。”
许琳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谢谢谢导。”
咖啡机前的霍信闻声猛地回头，滚烫的咖啡溅了几滴在手背上，他也浑然不觉，只是绷紧了嘴角，不怎么高兴地撇了撇嘴，轻轻哼了一声。
不一会儿，他端着两杯咖啡蹭过来，一杯递给谢瑶，另一杯重重放在许琳面前，拉过一张椅子紧挨着谢瑶的沙发扶手坐下，存在感十足。
“谢导，其实我们配合得挺好，是不是？场景、技术衔接这些，我一个人就能盯下来。”他没看许琳，盯着谢瑶，眼底带着藏不住的不高兴，“再来个人……会不会有点多余？流程反而复杂了。”
许琳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些，心底不自觉地打起鼓。
如果霍信反对自己……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谢瑶。
谢瑶微微地笑了笑，随口安抚道：“你的位置自然是没人能取代的，我们配合得很好。”
霍信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像被顺毛的大型犬。
“但是一个项目，不是光有我和你就够的。它需要不同位置的人，各司其职。许琳和你不一样，许琳是齿轮。有她在，我的想法才能最快最稳地变成现实。”
虽然心里面还有些发酸，感觉独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人占据了，霍信却也没再说话，撇了撇嘴，起身又去给两人端了小点心过来，然后气鼓鼓地坐到一旁去摸终端。
看那架势，多半是去和星网上和人对喷了。
但毫无疑问，他已经不再反对。
许琳松了口气，被谢瑶塞了块小点心：“霍信家里的厨子做的，味道不错。”甜而不腻的滋味在口腔内蔓延，她的心底也一点一点地满涨了起来。
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许琳开始说起《猫咪缇娜》近期的一些情况，霍信像是急于找回存在感一般，探过头来。
“对了谢导，星耀杯的事情，你知道吧？”
星耀杯？
谢瑶挑眉，露出询问的神色。虽然如今已经完全有了原主的记忆，可有些东西，似乎连原主都没怎关注过。
“星耀杯啊，五年一度，联盟官方主办的顶格大赛。”霍信连忙向她解释起来，“匿名投稿，主题随机抽选，赛前公布。片子不能超过三十分钟，全银河系观众投票。不看资历，不看公司，只看作品本身。绝对的公平公正，含金量高得吓人。”
许琳也附和地点点头：“星耀之冠，绝对是所有创作者的终极梦想之一。”
“听起来很有趣。”谢瑶道。
“何止有趣，拿了星耀之冠，那就是官方认真的顶级创作者，”霍信越说越激动，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拿到奖杯的样子：“怎么样谢导，你要不要参加？以你的实力，横扫星耀肯定不在话下，到时候……”
许琳看着霍信兴奋得像只大狗的样子，不由得微笑着抿了抿唇。
她忽然发现，这位小少爷，似乎出乎意料地好哄。
虽然谢瑶并没有给霍信一个答复，但在过后，她却跟每周例行过来汇报《猫咪缇娜》情况的丽娜提了提。
丽娜立刻就跳了起来：“是谁撺掇你去的？瑶瑶听我说，你现在如日中天，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匿名赛制的变数太大了。”
她忧心忡忡：“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排名不如预期，那些眼红你的人会怎么踩你，你都能想象到。谢瑶江郎才尽，谢瑶就那点本事……这种舆论风险，不值得。”
谢瑶莞尔：“我还没说要去呢。”
丽娜闻言才稍微放心，却依旧叮嘱：“那就说好了，不要去。”
谢瑶微微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的态度丽娜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说起了近期的一些情况。《猫咪缇娜》如今早已没有了新片的算力优惠，日票房渐渐地开始往下跌落，似乎也到了要退场的时候。
星辉已经替她准备好了庆功宴，就在《猫咪缇娜》满月的那一天。
《猫咪缇娜》霸榜整月的庆功宴，按照谢瑶的要求，选在线上。
大厅铺满了毛茸茸的云朵毯，无数虚拟猫猫在里面打滚息息，尾巴欢快摇晃，像一丛丛会呼吸的蒲公英。偶尔有炸毛的小背影蹲在角落，认真扑捉投影出的蝴蝶。
来宾们自动带上猫猫元素，就连素来严肃的秦女士，今天也有了猫猫耳朵。
她举着酒杯向谢瑶致意：“谢瑶，恭喜。一个月，实至名归。”
“谢谢秦董。”谢瑶举杯回敬。
两人碰杯，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目光交织着羡慕与敬畏。
等秦女士离开，场面上才热闹几分，不少早就盯着谢瑶的人也纷纷挤了过来。
“谢导，恭喜恭喜，《猫咪缇娜》真是现象级。”
“谢谢。”
“谢导，下一部有什么计划？带我们玩玩？”
“还在构思。”
霍信像只忠诚的护卫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替她挡掉一些过于热情的寒暄。那张俊脸在灯光下格外耀眼，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许琳则在不远处，打发其它试图靠近的人。
“还真是让谢瑶撞上了，霍信怎么就那么听她的。”
“还不如说为什么霍信就非要跟着谢瑶。”
窃窃私语的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息。
有些人，真是羡慕不来。
正说着，一个身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谢导，恭喜。”是余锦元，身边跟着陶芸。后者好奇地打量着谢瑶，没想到这个引发偌大风波的年轻人居然也有如此美丽的脸庞。
“《猫咪缇娜》实至名归。我和我太太，都爱极了这部片子。尤其是缇娜最后回到庄园那段……唉，看得我们俩……”余锦元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瑶莞尔，和他还有陶芸碰杯。
“谢谢余导。李梓导演那边……赌约的事，有下文了？”
提到这个名字，余锦元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化作愤怒和无奈：“别提了！”
他压低声音，带着火气说：“装死，彻底装死，星网装失踪，通讯不接，聚会也不露面。还有几个所谓的前辈、朋友跳出来当和事佬，说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赌气话何必当真，伤了圈内和气一类的话，呵。”
他冷笑一声，陶芸在旁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合着当初在那么多人面前逼我立下退圈赌约的不是他？现在倒成我咄咄逼人了。要是输的是我，只怕现在就是另一个场面了。”
霍信在一旁不屑地嗤笑出声：“输不起的怂包。”
宴会持续到深夜，谢瑶下线回到公寓，在房间中呆坐了片刻，忽然一声轻笑。
真好啊，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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