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敲打着玻璃窗，将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那自湖心飘来的、幽怨古老的哼唱声，在雨幕的干扰下断断续续，时而清晰如耳语，时而模糊似幻觉，更像是一种集体性的心理暗示，折磨着宅邸内每一个紧绷的神经。
常顺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僵硬。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对那诡异的歌声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烟波浩渺的湖面，侧脸线条在灰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陌生。
蔡优也屏住呼吸，袖口中那支偷来的钢笔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像一柄隐藏的匕首，也像一枚滚烫的、通往未知的钥匙。她不知道常顺是否察觉了她的微小动作，更不知道那诡异的歌声是否会触发他更不可测的反应。
良久，常顺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驱散的阴霾。“雨声嘈杂，总是容易产生错觉。”他轻描淡写地将那歌声归咎于天气，目光落在蔡优也身上，带着审视，“你脸色还是不好，看来昨晚没休息好。”
他不再提歌声，也不提离去的陈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这种刻意营造的“正常”，比任何恐吓都更令人窒息。
下午，苏沁准时到来。
她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米白色的风衣下摆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更衬得她专业而干练。她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恰到好处的、令人放松的温暖微笑。
然而，当蔡优也的目光与她在门口相遇时，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感知到，某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张力。
常顺借口有公务需要处理，将“诊疗”空间留给了她们二人。但蔡优也清楚地知道，那个藏在花盆底的窃听器，正如同常顺无所不在的眼睛和耳朵，监视着这里的一切。
她们依旧坐在那间洒满阴雨天柔和光线的客厅里。百合的甜香与窗外的湿土气息混合，形成一种怪异的感觉。
“今天天气不太好，感觉怎么样？会不会觉得更压抑？”苏沁打开她的笔记本，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开始了她的引导。
蔡优也蜷在沙发里，抱着一个软垫，目光有些飘忽。“还好……就是雨声有点吵。”她谨慎地应对，模仿着被天气影响的倦怠模样。
“嗯，潮湿天气确实会影响情绪。”苏沁表示理解，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我们上次谈到，你似乎对水，尤其是湖水，有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话题直接指向了核心。蔡优也的心提了起来。她知道，这是试探，也是常顺通过苏沁想知道她“病情”的深浅。
“可能吧……”她含糊其辞，“只是觉得……那湖水看起来很深，很冷。”她故意流露出适当的恐惧。
“能具体描述一下那种感觉吗？或者，有没有相关的……梦境片段？”苏沁的声音很轻柔，带着鼓励，眼神却专注地观察着她最细微的反应。
蔡优也的脑海中闪过地窖的冰冷、照片里常顺抛物品入湖的画面、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水腥气。但她不能说出来。她垂下眼睫，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只是模糊的害怕。”
苏沁没有逼迫，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谈话似乎进入了一种安全的、重复的模式。苏沁再次提及创伤后应激反应如何扭曲感知，如何制造逼真的幻觉，试图再次将蔡优也的恐惧引导向“内部建构”而非“外部真实”。
然而，中途苏沁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对蔡优也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需要回一封紧急的工作邮件，很快。”
她拿出手机，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敲打着。蔡优也安静地等待着，目光落在窗外连绵的雨幕上。
忽然，苏沁像是无意间，将她的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搁在了两人之间的沙发坐垫上，那个蔡优也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她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很快回来。”
她离开了客厅。
空间里只剩下蔡优也和一部屏幕朝下、静静躺在沙发上的手机。
一瞬间，蔡优也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是一个陷阱吗？是苏沁和常顺联手设计的又一个测试？还是……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那个藏着窃听器的花盆。窃听器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动作。
巨大的诱惑和强烈的恐惧在她脑中疯狂交战。时间一秒秒流逝，苏沁随时可能回来。
最终，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攫住了她。她以最快速度，近乎无声地探身，指尖颤抖地翻过了那只手机！
屏幕是亮着的！并没有锁屏！
上面根本不是什么邮箱界面，而是一个打开的、空白的备忘录页面！
最顶端，有一行刚刚输入尚未发送的、极其简短的字句，像一句猝不及防的警告，狠狠地撞入她的眼帘：
“他在看你。小心湖。”
蔡优也的呼吸骤然屏住！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瞬间变得冰凉！
这是什么意思？苏沁在向她示警？ “他”是指常顺？ “湖”又暗示什么？这难道不是常顺和她共同的阴谋吗？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手忙脚乱地将手机迅速恢复原状，屏幕朝下放回原位，身体缩回沙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裂胸腔。
几秒后，苏沁的脚步声传来。她回到客厅，神色如常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指尖似乎极快地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清空了那条信息，然后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
“我们继续？”她微笑着看向蔡优也，眼神依旧专业而温和，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从未发生过。
但蔡优也却从她那完美无瑕的笑容背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寻常的紧绷。还有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某种决绝。
接下来的诊疗，蔡优也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苏沁的话像隔着一层水幕传来，模糊不清。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句短暂的警告中。
“他在看你。小心湖。”
苏沁是敌是友？这条信息是真心警告，还是另一个更精巧、更恶毒的陷阱，诱使她做出错误的行动？
常顺的掌控，苏沁突如其来的诡异示警，湖底可能隐藏的秘密，以及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匿名寄件人……一切交织成一张更庞大、更混乱的网，将她牢牢缠在中央。
诊疗结束时，雨下得更大了。苏沁起身告辞，常顺也恰好“处理”完公务出现，客气地送她到门口。
蔡优也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苏沁透明的雨伞消失在雨幕中，感觉袖口里的钢笔和脑海中那句警告，都变得无比沉重。
常顺送客回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苏医生聊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
蔡优也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露出丝毫破绽：“嗯，好多了。”她顿了顿，补充道，“苏医生很专业。”
常顺凝视了她片刻，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那就好。”他轻声道，目光却似乎越过她，望向了窗外被暴雨笼罩的、一片模糊的湖面。
啊啊，今晚上修修改改总算是把前两个月写的发完了。之后大概就是每天一更[三花猫头]
写着玩玩的，不必较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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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倒戈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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