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程子卿收到林清寒那条只有地址和时间的简短信息。不是工作指令，却比工作指令更让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那是一家隐藏在城市绿荫深处的私房菜馆，环境雅致静谧，格调极高。程子卿穿着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依旧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服务生领她到一个靠窗的僻静卡座，林清寒已经等在那里。
程子卿第一次见到工作状态之外的林清寒。
褪去了平日里标志性的西装，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妆容清淡，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慵懒随性。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柔。
这陌生的模样让程子卿一时有些无措。
“坐。”林清寒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比在公司里缓和不少。
程子卿依言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林清寒将菜单推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程子卿粗略一扫，那价格让她心惊肉跳，连忙推辞：“林总您点就好，我都可以。”
林清寒也没坚持，径直接过菜单，对候在一旁的服务生淡淡开口：“就这份情侣套餐，甜品换成抹茶慕斯，酒先不用。”
“好的，林总。”服务生躬身退下。
情…情侣套餐？
程子卿的大脑嗡地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脸颊瞬间有些发烫，头垂得更低，根本不敢看林清寒。她为什么会点这个？是……是这里的规定？还是……？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乱窜，她却一个也不敢问出口。
林清寒似乎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神态自若地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随口找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程子卿一一谨慎地回答，气氛微妙又尴尬。
餐点很快上来，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程子卿食不知味。林清寒吃得也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窗外。
直到饭后甜点上来。
程子卿心思混乱，小巧的叉子碰掉了蛋糕上一点装饰奶油，正好落在她浅色的衣襟上，。
“啊…”她低呼一声，慌忙拿起纸巾去擦。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自然地拿走了她手中的纸巾。拿着干净的湿巾，异常专注地帮她擦拭着那点奶油渍。
程子卿能闻到林清寒身上清冷的香水味，看到她低垂的、长而密的睫毛，感受到她指尖隔着布料偶尔碰触到肌肤的微凉触感。
程子卿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似乎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紧张、窘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让她连呼吸都忘了。
林清寒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仔细擦了几下，见痕迹淡去，才松开手，坐回原位，语气平淡：“好了，不明显了。”
程子卿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林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根本不敢抬头。
饭后，林清寒亲自开车送她回去。黑色的宾利车内空间宽敞，气氛却比来时更加沉默和微妙。程子卿全程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紧紧攥着安全带。
周一上班。
程子卿努力想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但她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以往虽然大家也因为她的空降而有些疏远和好奇，但今天的目光却格外不同。那些投射过来的视线带着明显的探究、鄙夷、甚至还有一丝暧昧的玩味。她去复印文件，原本在说笑的几个同事会立刻噤声；她去茶水间倒水，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指指点点。
直到中午，她在茶水间门口，清晰地听到了里面压低的、却足够刺耳的窃窃私语：
“啧，难怪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空降成林总秘书！原来和林总是那种关系啊……”
“真的假的？我就说嘛，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有多大本事的人。”
“听说她妈住院那几十万，都是林总私人掏的腰包呢！”
“之前也没听说林总好这口啊？”
“嘿，有钱人的事，能都让你知道啊？玩玩儿呗……”
嗡——
程子卿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手里的杯子差点滑落在地。
林清寒反常的请客、那该死的情侣套餐、那个过分亲昵的擦拭动作……所有画面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些污言秽语强行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让她无比难堪和羞辱的结论。
在同事眼里，她程子卿，不是靠能力，而是靠……爬上了女老板的床，才得到了这一切。
屈辱、愤怒、委屈、还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恐慌，瞬间将她淹没。
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
她不能哭，不能失态。
她只是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原来这就是代价。不仅仅是自由和危险，还有尊严。
程子卿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额头贴着冰冷的瓷砖，试图压下那阵剧烈的羞耻和愤怒带来的眩晕感。同事那些窃窃私语，像一根根毒刺，扎得她体无完肤。
但慢慢地，一种冰冷的理智强行压过了翻腾的情绪。
林清寒是故意的。以林清寒的谨慎和掌控力，她不可能不知道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会传成什么样子。她选择在那家格调餐厅，点那份暧昧的套餐，做出那样逾越上下级界限的亲昵动作……这一切，都是做给那些暗中盯着她、调查程子卿的人看的。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烟雾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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