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雍都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时，萧元昭掀着帘角望出去 —— 街两旁的朱楼飞檐翘角，挂着的红灯笼在深秋风里晃悠，往来行人衣着光鲜，连叫卖糖画的小贩都带着几分京城的体面。只是这热闹里，总裹着点说不透的冷意。
“世子，王府到了。” 车夫勒住缰绳，声音恭敬。萧元昭回神时，就见安平王府的朱漆大门敞开着，几个仆役候在阶下，为首的老管家见裴子洵掀帘下车，忙躬身行礼：“世子，您可算回来了，一路劳顿。”
裴子洵点了点头，脸色比在马车上时更白了些，指尖扶着车门框才站稳，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备些温水送到我院里，再让厨房炖碗清粥。” 说完便转身往府里走，背影挺得笔直，却藏不住步履间的虚浮。
萧元昭跟在后面，刚踏进门，老管家拦住他，笑着说：“元宵侍卫，您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世子院外的西厢房，世子特意吩咐过，您随时能去他院里回话。”
这话落音，旁边几个仆役都悄悄看过来 —— 寻常侍卫哪有住主子院外的待遇，更别说 “随时回话” 的特权。萧元昭心里清楚，是世子在暗中给他便利。他提着行囊，对老管家道了声谢，目光却追着裴子洵的背影，总觉得那人刚才下车时，脚步晃了下，像是撑着股劲。
回西厢房放好东西，萧元昭刚解开外袍，就听见院外传来仆役的脚步声，还带着点急促：“大皇子到！”
“大皇子？” 萧元昭心里 “咯噔” 一下 —— 林子里的探子还被关者，这人竟直接找上门来，是算准了他们刚回府，还是另有图谋？他想起裴子洵刚才的脸色，来不及细想，抓起外袍往身上一披，就往裴子洵的院子跑。
刚到院门口，就见大皇子裴景曜的暗紫身影站在廊下，身边跟着两个侍卫，正抬手要掀裴子洵的房门。萧元昭快步上前，拦在门前，躬身行礼的动作却透着几分强硬：“殿下，世子刚回府，身子乏得很，已经歇下了，您要是有要事，不如改日再来？”
裴景曜没想到会被一个侍卫拦住，眉头瞬间皱起来，眼神冷得像冰：“你是什么人？也敢拦本皇子的路？”
“属下元宵，是世子的侍卫。” 萧元昭垂着头，声音却没退半分，“世子一路舟车劳顿，又受了风寒，实在不宜见客，还望殿□□谅。”
“受了风寒？” 裴景曜嗤笑一声，伸手就要推开萧元昭，“本皇子是他表哥，来看望他，你一个侍卫也敢多嘴？”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脆响，像是茶杯摔在了地上。萧元昭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尊卑，猛地站直身子挡住门：“殿下！屋里有动静，世子怕是出了状况，您现在进去，受了惊吓……”
裴景曜的动作顿住，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却还是不甘心：“什么状况？本皇子倒要看看！” 他用力推开萧元昭，一把掀开门帘闯了进去。
萧元昭紧随其后，刚进门就愣住了 —— 裴子洵歪坐在榻边，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满是冷汗，几缕发丝黏在皮肤上，嘴唇泛着青紫色。他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在榻上，指节泛青，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地上摔着个碎瓷杯，温水洒了一地。
“子洵，你怎么了？” 裴景曜也没想到会看到这副模样，语气里的倨傲淡了些，却还是带着点试探，上前两步就要去扶裴子洵，“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让本皇子看看……”
“别碰他！” 萧元昭快步上前，挡在裴子洵和裴景曜之间，伸手摸了摸裴子洵的额头 —— 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一沉，这症状…… 他突然想起穿书前看过的剧本，里面写着 “每月月初，安平王世子裴子洵会突发怪病，高热、心绞痛、全身乏力”，今天可不就是月初？
裴子洵被额头的触碰惊得颤了下，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却还是认出了萧元昭，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元…… 元宵……”
“我这就喊人去叫太医！” 萧元昭扶住他的胳膊，小心地把他扶到榻上躺好，又拿过旁边的薄毯盖在他身上，动作轻柔得不像个侍卫。
裴景曜站在旁边，看着裴子洵虚弱的模样，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暗，却很快掩饰过去，故作关切地说：“子洵，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本皇子传太医来？”
“不必劳烦…… 殿下。” 裴子洵靠在枕头上，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我…… 我歇会儿就好，殿下要是有要事…… 改日再说吧。”
萧元昭知道裴子洵是不想让大皇子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更怕被趁人之危。他转头看向裴景曜，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殿下，世子现在需要静养，太医我已经让人去请了，您还是先回吧，等世子好些了，再去宫里给您回话。”
裴景曜看着萧元昭护在榻边的模样，又看了看裴子洵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心里虽不甘心，却也知道现在不宜久留 —— 万一被人说他 “趁世子病重上门施压”，反倒落了口实。他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既然如此，本皇子就不打扰了。世子表弟，你好好休养，有什么事随时让人去宫里说。” 说完便带着侍卫转身离开，袍角扫过门槛时，还故意顿了一下，像是在示威。
门被关上的瞬间，萧元昭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榻上的裴子洵。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眉头却还皱着，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急促。萧元昭坐在榻边，伸手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让他心里莫名发紧。
他想起剧本里说，裴子洵的怪病是幼时被人下的蛊，每月月初发作，发作时痛苦不堪，却一直瞒着所有人，连皇帝都不知道。大皇子今天上门，怕是早就知道裴子洵月初会犯病，特意来探望的。
“元宵……” 裴子洵突然睁开眼，眼神比刚才清明了些，却还是带着虚弱，“多谢。”
“世子客气了，这是属下该做的。” 萧元昭收回手，语气平静，却掩不住担忧，“太医应该快到了，你再忍忍。”
裴子洵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屋里静了下来，只有裴子洵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风吹过桂树的 “沙沙” 声。
没过多久，太医就来了，提着药箱匆匆进门，给裴子洵诊脉时，脸色越来越凝重。萧元昭站在旁边，听着太医说 “世子这是旧疾复发，需好生静养，切不可受刺激”，心里更确定了这是蛊毒。
等太医开了药，仆人去煎药后，萧元昭才坐在榻边，轻声问：“世子，您这病…… 是不是从小就有？”
裴子洵睁开眼，看着萧元昭，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嗯，幼时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落下的病根。” 他没说蛊毒，显然还是不想让人知道。
萧元昭没追问，只说：“你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守着你。”
裴子洵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觉的笑意，却因为虚弱，很快又消失了。他闭上眼睛，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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