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出门，天空灰蒙蒙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感觉快要下雪了。
沈季里头穿着灰色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他背上包骑着电动车早早出门，一路顶着寒风来到了律师事务所。
他在律所的工作，基本都是做些辅助性都工作，比如写个律师函，起草个合同协议，帮忙收集证据资料，向法院提交材料等跑腿活。
有时也处理些小小的劳动纠纷案，一般金额在几万到十几万之间，这种案子往往不难，难就难在跟这群人斡旋调和，双方都是锱铢必较的，这个恨不得争取多一分，那个绝不会白给一毛，甚至连律师费都要讨价还价，处理起来真是劳心又劳累，这种小案子一般扔给经验少的律师来做，比如沈季。事务所大案子上百万的大多由经验十年以上的大律师出马。
沈季除了律师事务所的工作，还定期派去法律援助中心，做免费辩护律师。
沈季上午完成工作后，唐启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沈季，盛明公司的地址发你了，下午去对接一下。”
唐启松对沈季的印象，他在整个大学时期，都比较低调，物欲也低，看着不缺钱，也不乱花钱，他吃穿用的东西，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大名牌，但感觉都是配套好的似的，用在他身上，也觉得高大上。
好像家里对他管得比较松，不过看他也很少回家，一心只有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唐启松在心里感慨叹息，以沈季在学校时的优异表现，觉得他毕业后，肯定会比绝大部分人都过得好，谁知道还是沦为平凡普通的打工人。
“好的，我知道了，会准时到。”沈季回道。
唐启松语气带着怜惜，“沈季，后续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找我哈。”
“谢谢你，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有空请你吃饭。”
“吃饭再说吧，看你这么忙，好了，那挂咯。”
两人挂断了电话。
沈季在路边小摊上对付一口午饭，下午骑着电动车来到了盛明公司。
沈季到了前台，表明身份简单询问后，被前台小姐姐引到了法务办公室。
一个中年男人看到沈季的到来，面带微笑，笑呵呵地伸出手来，沈季见状伸手握了握手。
中年男人开口介绍道，“沈季是吧？”
沈季礼貌道，“是的，您好。”
中年男人拉着沈季往空出来的电脑桌上引，“上面交代过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过来，时间随你，法务办公室给你安排了办公位置，你可以在公司办公，也可以在律所或居家，一会我给你材料先熟悉，都是最近拟定的合作协议书，你先简单看一下，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要随时提出，直接找我就行。”
沈季恭谦道，“好的，有事情，您随时吩咐我。”
“沈律，之前都是负责哪方面的案子呀？”
“我刚入行不久，都是帮我们律所的合伙人打下手，案子主要接触过劳动，婚姻家庭纠纷，对企业经济纠纷接触较少，有不懂的地方，到时还要向您学习，您随时指示。”年龄在这摆着，虽说是作为公司聘请的法律顾问，资历一定要过硬，但大家都知道这是靠关系进来，该坦诚坦诚，以免日后做得不好看。
“哈哈，你可是名校毕业，业务理论肯定没得说，到时请你指导才是。”
“指导可不敢，我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沈季脸上笑容僵硬，对相互恭维不太适应，略显吃力。
“来，你先坐这，我去拿材料。”中年男人招呼完沈季，就转身到收放资料的铁皮柜子，从柜子上层拿出文件夹，打开翻找了几页，最后拿到沈季的桌面上，“你先看下，不懂就问我，哦，对了，我叫周大海，叫我大海就行。”
“好的，海哥，我叫沈季。”
“嗯，我先出去一趟，你先看着。”
“好。”
周大海说完走出了办公室，沈季缓缓吐出一口气，捧着材料，在一张空的电脑桌坐下来，然后从双肩背包拿出自己的电脑，开始工作。
大概过了半小时，周大海急匆匆地跑回法务办公室，大胖手一把抓住沈季胳膊，边拉上沈季，边说道，“快跟我走，宋总，在问我们和靳氏合作合同，你跟我一起过去。”
宋韶明最近对靳凛的态度摸不清，饭也吃了，话也说了，就是不签合同，不谈合作。
宋韶明烦躁的厉害，恨不得把标书和协议修得精益求精，现在拉着业务部，生产部，技术，法务等部门，来找问题，找优势。
“你们做得什么东西，跟一本书一样厚，谁看？”宋韶明看着桌上堆得山一样的文件，竖眉一挑，冷眼扫过几个部门的负责人，破口大骂，手指着业务部一个负责人说，“是你看呀！”又指着技术部的人，“还是你看？”
气氛一度的凝重，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喘，当然除了沈季，沈季在一旁静静看着，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自己真正意义上来说，不是这里的员工，为什么周大海带上自己，是因为显得法务人多，可以助阵吗？
不知谁说了一句，“又不我们直接询问他们意思，无非就是多让点利，我们争取先拿下来。”
宋韶明面容稍缓下来，想了想，觉得可以。
但联系上靳凛，得经过弯弯绕绕，总机，专线，总助，特助，排队预约上又都到何年何月了。
宋韶明想想，愁眉又皱了起来。
不管怎么预约，得先做再说，他有自己的生意经，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来。
注意打定后，他要自己亲自约，“靳氏电话多少，我来打。”
一堆人，立马急急忙忙翻找，查网的，找名片的，最后业务部给了宋韶明一个电话，“这个是靳式总部办公大厦前台的预约电话。”
宋韶明用桌上的座机拨打了过去，等了几秒，那边很快接通，礼貌清亮的女声响起，“您好，这边是靳氏集团，请问有什么帮到您？”
“您好，我是盛明公司的宋韶明，帮忙联一下你们的靳凛老板，我这边有业务沟通。”
“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可以帮我预约一下吗？”宋韶明有点失落，就知道事情会这样，但还要争取一下，“可以帮我加急吗？我前几天和靳总吃过饭，他对我们业务也有兴趣的，他贵人多忘事，帮提醒一下，盛明公司的宋韶明，争取五分钟就好。”
好像真的挺急，能让老板参加饭局的，应该关系不算很浅，礼貌的女声犹豫片刻后，“好的，我会传达，您稍等，我帮您连总助那边。”一声嘟嘟响起，是拨通等待电话中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总助。”
“我是前台白丹，线上还有盛明公司的宋总在线，说要预约靳凛总的时间，好像挺急，您看什么时间可以约上。”
是三方电话同时在线。
宋韶明立马出声道，“您好，我是盛明公司的宋韶明，前几天我还跟靳总见过面的，麻烦帮忙约一下，五分钟就可以。”
“您稍等，我查一下靳总空档时间，”另外一个更轻柔的女声，似乎在点击点鼠标，“抱歉，今天都没有空档，等靳总开完这个会议，我帮您预约时间，最快到明天给您回复。”
一办公室的人，都仔细听着宋韶明的电话，外扩声还蛮大，大家都听得到，心绪像过山车似的，最后终于随着女声一声抱歉，而跌入谷底，沈季除外。
这时，正当前台要挂断的时候，电话里听到总助女声说道，“哎，范特助，你怎么出来了，会议提前结束了吗，这边刚好有一个加急的电话，是盛明公司的宋韶明总要预约的，您看要不要加入报备名单中，评估一下...”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宋韶明贴得更近，听得不太清。
“好，对方说什么业务了吗？”
“没有说，他还在线上，您看。”
“把我连上，我先询问清楚业务再作报备。”
又一声嘟嘟响起，连上了范青，“您好，您要约靳总吗？我再确定一下，是哪家公司，咨询哪块业务？”
“盛明公司的宋韶明，范特助，当时我们见过面的。”
“嗯？在哪里？”
“在兰园，当时靳总的打火机掉了，就是那个饭局，您还有印象吗？”
“哦～”范青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在兰园，靳总莫名其妙对一个打火机那么执着寻找，自己清楚记得在他自己口袋里的呀，后面返回房间后，又莫名坐下来了，之后宴席散后，还让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去，说自己有私事要办。
“我想起来了，是宋总。”范青觉得老板此次宴会比较反常，和靳总共事多年，直觉告诉自己要加急报备一下，省得出了什么事情，最后让自己后悔去，“稍等，我先去汇报一下，您可以挂断，我一会回拨给您，或在线上等候也可以。”
“在线等，急！”
宋韶明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嘟嘟嘟电话中断了。
范青敲开了靳凛的办公室，拿着手机，简单汇报了刚来电的内容，“靳总，您看？”
“他们公司以目前的条件做不了运动相机，这次让他们死心好了，”靳凛手指一抬示意，“既然在线上，那接吧。”
范青对电话道，“总助你可以下线了，帮我接上宋总。”
嘟嘟嘟拨打的通话声音，宋韶明心都提了起来，办公室的下属们也跟着提了起来。
一声嘟嘟声，宋韶明也不知道，能不能接通，一阵沉默后。
沉稳悦耳的男人声音响起，“我是靳凛。”
“您好，我是盛明公司宋韶明，前几天我们还在兰园吃过饭，您还有印象吗？此次来电，我想......”宋韶明如倒豆子般，一股脑把想说的话，尽量快速说完。
五分钟后，靳凛眉头慢慢地皱紧，未回应一句话，良好的素养压着也快忍耐到了极点，他脸上冷淡，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又过了一会，终于讲完，通话回归到之前的沉默，宋韶明有点慌，“靳总，您在听吗？”
靳凛道，“在听的，我觉得贵公司条件很好，我们团队有专业的评估，如果符合，会在一周内回复，如果没有接到回复，那就…”无缘合作。
靳凛已经说的很委婉了，聪明人都听得出来，可宋韶明就想死命争取。
“靳总，您说条件，价格可以再低，我们工厂会全部更换设备，产品绝对可以保证，材料明细甚至可以写清楚到常用的厂家，决不会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修改的合同细节，我们今晚就能赶出来，明早给您送过去，”宋韶明话锋一转，急切道，“不，今天晚上就能做好送过去，您重新过目。”
宋韶明恨不得现在就要完成，指着法务那边说道，“那什么，周大海，那谁，你带着，”指了指周大海旁边的年轻男人，忘了叫什么来着。
沈季看到指向自己，主动报上名字，“沈季。”
“哦，沈季，你们赶紧去办，一会送去给靳氏。”
宋韶明面对自己人的时候，那咋咋呼呼的脾气一下就起来，说完想起靳凛还在线上，又转而客气说道，“靳总，您看能不能，看过我们最新的合同细节再做决定。”
又一阵沉默过后
“见面聊。”靳凛温和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嘟嘟电话又挂断了。
宋韶明和下属顿时安静，脸上全是一阵懵，沉寂几秒，那句“见面聊”才回传到耳边，他刚才说什么，他说见面聊！
办公室的人也纷纷展开笑颜，低声夸赞老板的英明决策。
宋韶明在心里暗暗表扬了自己今天的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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