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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立春

巷口的雪化得拖泥带水,像一场迟迟不肯落幕的告别。墙根下堆着几坨灰扑扑的残雪,被午后的阳光晒得软塌塌的,边缘的冰碴子不时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耳边轻轻磨牙。

温余浅背着崭新的初一书包走过时,鞋尖踢到一块松动的冰。那冰块在地上滚了两圈,撞进墙角的砖缝里,没一会儿就化得只剩一小滩水渍,像滴在旧书页上的泪。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鞋面上溅的泥点——融雪混着尘土的颜色,和她寒假里总也擦不干净的玻璃窗一个模样,灰蒙蒙的,怎么都亮不起来。

书包带勒得肩膀发疼,她抬手松了松,指尖触到布料上绣的校名缩写。红色的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去年林薇薇生日时,两人一起扎在蛋糕上的蜡烛。

昨天报到时,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欢迎来到初中”,声音洪亮得像敲锣。她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前排同学互相交换新文具,笔袋拉链的声响此起彼伏,忽然想起林薇薇去年这时候,也是这样笑着把带草莓香味的橡皮塞给她,说“这个给你,写作业会变甜哦”。

可现在,林薇薇的朋友圈早就把她设成了“仅聊天”。温余浅寒假里试过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买新的笔记本,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闪,最后只跳出个“不了,我妈带我去外婆家”。

她知道那是借口,就像小区里的孩子们突然不再喊她名字,楼道里遇见时,原本会塞给她糖吃的张阿姨会立刻转过头去,假装看墙上的公告栏。

那些公告栏里的通知换了又换,从“冬季供暖通知”变成“新春祝福”,再变成“开学须知”,只有她被冻在原地,像块忘了融化的冰。

风从巷口穿过来,带着河面上未散的潮气,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飘起来。温余浅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耳垂上的小缺口——那是去年和林薇薇抢跳绳时被绳子抽的,当时两人笑得直不起腰,用创可贴贴成了小蝴蝶的形状。

现在那个缺口早就长好了,只是摸起来总有点硌手,像心里卡着的小石子。

墙根那滩融化的雪水里,映出她模糊的影子。瘦得像根刚抽芽的柳条,校服外套晃荡着,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她记得去年这时候,林薇薇总说她“壮得像小牛犊”,还拉着她比胳膊粗细,两人的胳膊肘撞在一起,能发出咚咚的响声。

可这个冬天过后,她好像突然就抽条了,手腕细得能被妈妈的丝巾圈两圈,那天妈妈拿着丝巾在她手腕上绕的时候,爸爸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捏着的茶杯盖磕出了轻响,说“还是谈谈吧”。

“谈谈”这两个字,从腊月二十三那天开始,就成了家里的暗号。爸爸会在晚饭后说“去阳台谈谈”,妈妈会在收拾碗筷时说“等浅浅睡了谈谈”。他们以为她听不懂,其实她听得懂。就像她听得懂除夕夜的鞭炮声里,夹杂着妈妈压着嗓子的“我不是要争什么”,听得懂大年初二爸爸摔门而去时,鞋跟蹭过地板的火星子味。

那些声音像雪粒,悄无声息地落下来,积在她心里,春天都来了,还没化透。

书包侧袋里的文具盒硌着腰,是昨天妈妈带她去买的。粉蓝色的塑料壳,上面印着会眨眼睛的小猫。妈妈当时笑着说“初中生要用上好看的文具”,可她记得妈妈的手指在价格标签上顿了一下,那标签上的数字,够爸爸买半条烟了。

她没说“我不要这么贵的”,就像她没说“你们别谈了”一样。有些话在喉咙里转了转,最终还是咽下去,变成胃里的硬块,顶得人夜里睡不着。

巷口的石板路渐渐干爽起来,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纹路,像奶奶脸上的皱纹。有几棵老树枝桠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米粒大小,裹着层绒毛,好像一碰就会掉。温余浅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会儿。

去年这个时候,她和林薇薇会比赛谁先找到第一片发芽的叶子,林薇薇总说“肯定是我先看到,我眼睛比你尖”,结果每次都是她先发现,然后故意喊“哎呀这里有一片”,看林薇薇气鼓鼓地跑过来,假装要拧她胳膊。

现在那条跑过来的身影不见了。巷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像条孤单的尾巴。

前面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叮铃铃的,脆得像冰块相撞。是隔壁班的男生,昨天报到时坐在她斜前方,校服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印着篮球明星的T恤。

他骑车经过时,车轮碾过路边的水洼,溅起的泥水差点飞到她裤腿上。男生回头喊了句“不好意思啊”,声音里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嘴角还沾着点面包屑。

温余浅没说话,往墙边退了退。书包带又滑下来一点,她抬手往上提,手指触到背后的汗渍——早上出门时妈妈非要她多穿件毛衣,说“春捂秋冻”,可太阳一晒,后背就黏糊糊的,像贴了块湿抹布。

她想起去年春天,林薇薇总嫌她“火力壮”,抢她的外套披在自己肩上,两人勾着胳膊走,影子都挤成一团。

男生的自行车已经骑远了,铃铛声越来越淡,像被风刮散了。巷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和远处菜市场传来的叫卖声。

“新鲜的春笋哦——”,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水汽,让她想起奶奶做的春笋炒肉,去年这个时候,林薇薇总跑到她家蹭饭,两人躲在厨房偷吃生笋,被奶奶笑着打手背。

书包里的语文课本硌着后背,是昨天发的新书,还带着油墨味。她翻开第一页时,看到上面印着“初一(3)班温余浅”,那三个字是她自己写的,笔锋比去年用力了些,笔画都有点歪,像站不稳的小孩。

班主任昨天让大家自我介绍,轮到她时,她只说了句“我叫温余浅”,就再也说不出别的。台下有人窃窃私语,她听见有个女生说“她是不是那个……”,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可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寒假里的那些事,像贴在学校公告栏上的通知,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了。林薇薇在小群里发的那句“你们别跟她玩,她爸妈要离婚了,她还到处说我坏话”,肯定早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就像小区里的阿姨们聚在楼下晒太阳时,看见她走过就突然停住的聊天声,像被掐断的收音机。

她继续往前走,脚步放得很轻,尽量不让鞋底蹭到地面发出声音。就像这个寒假里的每一天,她在客厅里走路都踮着脚,生怕惊动了房间里“谈谈”的爸妈,生怕哪个动作不对,就成了他们争吵的新理由。

有次她不小心碰掉了茶几上的玻璃杯,爸爸立刻从房间里出来,眉头皱得像团揉皱的纸,说“能不能小心点”,妈妈跟在后面,眼圈红红的,却对她说“没事没事,妈妈扫”。那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地上的玻璃碴,至少碎了还能被好好扫起来。

前面的路口拐过来几个女生,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叽叽喳喳的,像刚出窝的麻雀。她们手里拿着彩色的文件夹,上面贴着亮晶晶的贴纸,其中一个女生的笑声特别响,像小喇叭。温余浅下意识地往墙根靠了靠,把书包往身前挪了挪,挡住半张脸。

那几个女生经过时,笑声突然低了下去。她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扫过她的后背,像羽毛搔过皮肤,有点痒,又有点扎。

其中一个女生轻轻说了句什么,另一个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几个人加快脚步走远了,书包上的挂饰叮当作响,像在嘲笑她的沉默。

她等她们走远了,才慢慢直起身子。墙根的残雪又化了些,露出底下黑褐色的泥土,混着碎冰碴,散发出潮湿的腥气。就像她心里的那些事,捂了一个冬天,终于开始往外冒味道了。

书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放学早点回家,妈妈给你做排骨。”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手指在屏幕上悬了悬,没回。她知道妈妈说的“回家”,其实是指那个暂时还没分清楚归谁的房子。

昨天爸爸已经把他的书搬去了奶奶家,书架上留下了几排空荡荡的印子,像掉了牙的嘴。

风又起来了,吹得树枝晃了晃,有片刚冒头的嫩芽掉下来,落在她的鞋面上。嫩绿色的,软乎乎的,她用指尖碰了碰,那芽尖就蜷了起来,像只受了惊的小虫。

她想起生物书上说,春天的芽都是裹着勇气的,要顶开厚厚的树皮,才能见到太阳。可她觉得自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被冻了太久,连发芽的力气都没有了。

前面就是学校的后门,铁栅栏上缠着的爬山虎还没醒,枯褐色的藤蔓像麻花一样拧着。门卫大爷坐在传达室里,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报纸翻页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温余浅低着头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影子藏在栅栏的阴影里。

昨天报到时,班主任让大家填兴趣爱好,她在表格上写了“看书”。其实她以前喜欢画画,林薇薇总说她画的小猫像小猪,还抢她的画纸折飞机。

可这个寒假,她把所有的画笔都收进了箱子最底层,连同那些和林薇薇一起折的纸飞机,一起塞到了衣柜后面。她不想再看见那些东西,就像不想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那双眼睛里的光,好像被这个冬天吸走了,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教学楼的走廊里已经有了脚步声,高跟鞋的哒哒声,运动鞋的蹭地声,还有值日生扫地的哗啦声。温余浅站在楼梯口,停了停。初一(3)班在二楼最东边,靠近卫生间,昨天她找了半天才找到。

教室里的窗帘是拉开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课桌上,能看见空中浮动的灰尘,像撒了把金粉。

她深吸了口气,抬脚往上走。楼梯扶手是凉的,金属的触感透过校服袖子渗进来,让她打了个轻颤。

二楼的走廊里,有几个同学在互相打闹,课本扔得满天飞。其中一个男生的课本掉在了她脚边,封面上印着的孙悟空张牙舞爪,像在冲她笑。

男生跑过来捡课本,说了句“谢啦”。温余浅没说话,往旁边挪了挪。男生挠了挠头,跑回了人群里。她听见他们在议论新出的动画片,声音吵吵嚷嚷的,像一锅沸腾的水。而她像块冰,投进去也融不进去。

教室门是开着的,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是昨天她坐过的地方。桌子上还有她昨天用指甲划的小记号,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像座孤零零的山。

她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把文具盒拿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粉蓝色的小猫眨着眼睛,好像在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窗外的树枝在风里摇晃,那几颗嫩芽还在,只是被吹得东倒西歪。温余浅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冰凉的桌面,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棕色的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昨天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她进教室时抬了下头。现在他正埋头看着一本漫画书,嘴角弯着,看得很入神。

温余浅盯着他手里的漫画书封面,上面画着两个笑得很开心的少年,勾着肩膀,背景是大片大片的樱花。

她忽然想起去年春天,和林薇薇去公园看樱花,花瓣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下了场粉色的雪。林薇薇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还拉着她的手,在樱花树下转圈圈,裙摆飞起来,像只花蝴蝶。

“永远”这个词,原来这么轻,风一吹就散了。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抱着教案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温余浅直起身子,把语文课本拿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的“温余浅”三个字,被她的指尖蹭得有点模糊了。

老师开始讲课,声音平稳地在教室里流淌。温余浅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字,那些字像小蝌蚪,在她眼前游来游去,怎么也抓不住。窗外的阳光移了位置,照在她的手背上,暖融融的,像妈妈以前给她捂手的温度。可她的手还是凉的,从指尖一直凉到心里。

有同学举手回答问题,声音响亮又自信。温余浅把头埋得更低了,假装在看课本上的插图。插图里画着春天的田野,有个小女孩在追蝴蝶,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她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会在课堂上抢着举手,会因为回答对了问题而得意一整天,会拉着林薇薇的手在操场上跑,喊得嗓子都哑了。可现在,她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像冬眠的蜗牛,谁也别来打扰。

下课铃响时,她差点吓了一跳。同桌的男生合上书,伸了个懒腰,侧过头问她:“喂,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温余浅愣了愣,没说话。

男生挠了挠头,又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把课本合了起来。

男生“哦”了一声,转了回去,和前排的同学聊起了刚才的课。温余浅看着窗外,那几颗嫩芽还在,好像比刚才又绿了点。风穿过走廊,带来操场上的喧闹声,有女生的笑声,有男生的呐喊声,那些声音都很鲜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

而她像块沉在水底的石头,听着上面的热闹,一动不动。

她知道,这个春天开始了。雪会彻底融化,树会发芽,花会开,同学们会认识新的朋友,说新的笑话。只有她,好像被留在了那个冬天里,带着满身的雪,沉默地站着,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墙根的最后一点残雪,大概也快要化完了吧。就像那些过不去的事,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可现在,她还不想让它们消失,好像只要它们还在,那个曾经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就还没走远。

温余浅把脸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春天真的来了,可她的世界,好像还停留在大雪纷飞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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