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别气了,你过来吃点吧。”徐媛道。
“没胃口。”
“吃饭重要,你别饿着自己。”
折腾许久,何俊浩的暴怒跟潮水一样褪去,他软绵绵坐在凳子上,没好气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徐媛道,“明早吧。”
“我跟你一起回上海。”
“啊,你不用上班了?”
“上班!”何俊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使劲拍打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咣当响,“妈逼的,提起上班我就来气。”
“你打算离职?”
何俊浩声音低沉,斩钉截铁道:“行了,接下来的事跟你无关,你管好自己就行。”
他说完就径直离去。
徐媛撇撇嘴,看着地上满目疮痍,心想:“这叫什么事啊。”她原本想的是来看热闹,看何俊浩对南芳彻底死心,现在搞得里外不是人就算了,还搭进去一台手机。
第二天早上,何俊浩跟徐媛一同坐上回上海的飞机,说是同行,其实他们位置不在一块,一路上连话也没说几句。
何俊浩眼下青黑,明显是一夜未睡,他头发打了蜡,衬衫也熨烫的没一丝褶皱,但那副憔悴的模样还是难逃人眼。
到浦东机场,何俊浩步伐极快,徐媛小跑着追上他:“你走慢点,那么着急干什么。”
“你别跟着我。”
“你要去哪啊?”
何俊浩不接话,只一个劲的往前冲。不多时,徐媛就又被落在了身后,等她再次追上去,何俊浩早就钻进出租车。
“去广译公司。”他对司机说。
司机得了令,一脚开出去几米。
徐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何俊浩抛下她,消失在视野里。
何俊浩坐在车上,脑子也没闲着,东一搭西一搭地乱想。先是想到团建时,他拉着梁殊的手感谢她对自家老婆的照顾。又想到调岗前他在梁殊办公室门口探听到的那一通电话。思绪至此,他更加恼火,于是拉着脸对司机催促道:“快点。”
司机提了速,何俊浩第7次低头看手腕上的表后,目的地总算在望。
下车后,他牙齿咬得嘎吱响,调动全身气力,就朝眼前的写字楼走去。
电梯停在16层,何俊浩出了电梯,走向前台。
“你好,我找南芳。”他报上名字。
前台姑娘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您直接打电话给她。”
“她电话打不通,你帮我联系联系。”
“我是她老公,有急事找她。”何俊浩强调。
“行吧,我打去她部门问问。”
何俊浩焦急地等待。
“抱歉,”前台姑娘温柔笑道,“她休假了,目前不在公司。”
“休假?”
“对。”
“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
何俊浩只得僵硬地点了点头,垂头丧气转身离开。从广译公司出来,他又马不停蹄去了南芳租的房子,门锁紧闭,里面一点声音也没,人也没在家。
何俊浩鼓着一团气无处发泄,实在是憋得慌。他抡起拳头一拳打在旁边的白墙上,手背关节处擦出几条伤痕,墙体染上星星点点血液。
肉疼抵不上心疼。
何俊浩倚着墙缓缓蹲下,整个人坍缩成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手指插进发丛,他死死揪着头发,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头颅揪断。
这绿帽子戴他自己头上,他才觉得分量。
何俊浩的挣扎与痛苦南芳并不知。此刻,她正跟梁殊游走在香港的街头。
南芳舔了口冰激淋:“梁小姐,你这是第几次来香港?”
“很多次,不记得具体数字。”
“那你应该对这挺熟。”
“不,以前来都是为了工作,没怎么转过。”
“这样啊。”
暑气未消散,空气也潮闷,梁殊跟南芳被人潮推着,在交错密布层层叠叠的招牌下并肩走。
身处异地,南芳毫无顾忌的跟梁殊十指紧扣。她们牵手拐进庙街,声浪与热气一块席卷来。霓虹灯牌亮得晃眼,吆喝声跟卖场艺人的吉他声混在一起。
南芳突然想起《食神》跟《新不了情》在这取过景,弯嘴轻笑起来。
梁殊好奇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梁小姐,”南芳说,“你觉不觉得我们像港片里的主角。”
话一闭,梁殊也跟着笑起来。
庙街摊贩众多,摊位上摆满各式各样的仿古工艺品、新奇玩具,种类多的似乎要溢到路中央。美食也花样繁多,南芳跟梁殊两人分食一份,吃了咖喱鱼蛋、手打牛肉丸、牛杂、煎娘三宝等各色小吃。
南芳在一个算命摊子前放缓了步子,摊子简陋,一张小桌铺着暗红丝绒布,头顶一盏白炽灯用铁丝勉强吊着。
梁殊看破她的想法,问:“想算命?”
“嗯。”南芳的注意力被算命先生吸引了去,算命先生带着一顶高帽,沟壑纵横的脸,上半部分隐于帽檐阴影,下半部分被白炽灯照的惨白,整张脸半暗半明,反倒多了几分神秘。
“你要真想就试试,”怕南芳因结果不佳而心烦,梁殊又补充道,“不准的,结果合心意就当提供了情绪价值,不合心意也别放在心上。”
“知道了。”
南芳上前几步,坐在小板凳上。算命先生睁开半闭的眼睛,嘴角似笑非笑。
“算什么?”声音沧桑沙哑,略显老态。
南芳下意识瞥了眼后方的梁殊,扭扭捏捏道:“问感情。”
算命先生黑瘦的手指搭上她的脉腕,闭目静思。南芳紧张得心脏乱跳,连着呼吸也用力屏住。
算命先生睁开眼,拿出三枚铜钱摇动掷出,他盯着铜钱,掐指算卦。片刻后,才不容质疑说道:“过往情缘,如镜花水月,而天之所命,此刻方至。”
南芳听得欢喜,后方的梁殊本无心探听,可算命先生的言语挤进耳道,她看似打量着周围,实际嘴角挂起会心的笑。
“然缘定三世,路有坎坷,所谓变数,也有定数。”算命先生又说。
南芳眉头微微蹙起,因未知的坎坷而焦虑。
算命先生指了指桌角装钱的木盒,梁殊眼疾手快地掏出一张纸币塞下。
南芳从小板凳上起来,重新拉住梁殊的手。这命算的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跟梁殊是命定之缘,忧的是坎坷的前路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沉默不语,被梁殊拉着往前走。梁殊看出她的担忧,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行了,别不开心了。去算之前不都说好了,当个乐子听就行了。”
“梁小姐,你说所谓变数、也有定数,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梁殊抬手抚平南芳皱起了眉梢,“别想那么多,出来玩就要玩得开心。”
“可是......我就是怕。”怕来之不易的感情跟云彩一样从眼前飘走。
梁殊故作沉稳道:“实在怕,要不你用绳子把我拴起来。”
南芳被梁殊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梁殊重新攥住南芳的手,比刚才攥得更紧,两人汇入人潮之中,而后被霓虹淹没吞噬,梁殊的手给了南芳一些力量,关于那卦象的解读,成为一个秘而不宣的念想。
从庙街离开后,她们去了维多利亚港。越过攒动人潮,南芳看见倒映在海面上的灯光,五颜六色,如星河洒落。
她不由赞叹道:“梁小姐,真漂亮。”
“是啊,香港的夜色真美。”
命运像环流海,10年前南芳跟何俊浩相恋,许下白头到老的誓言;10年前梁殊对抗父亲,扎根上海,决心打拼自己的事业。她们人生轨迹不同,但此刻,维港的夜同时展现在她们眼前。
南芳眼神注视梁殊,趁浪潮汹涌时,轻声说:“梁小姐,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
声音被浪声吞没,梁殊眼神投在维港深处,她想:“路有坎坷也无妨,反正总归人会胜天。”
人流拥挤,梁殊轻声道:“走吧。”
南芳跟她肩并肩,一块回了酒店。第一天香港之旅,南芳过得十分开心。
同样的夜,何俊浩过得并不舒心。发现南芳消失,他又开始暴走状态。
“南芳休假了?”
“她能去哪?”
“难不成她跟梁殊在一起?”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每一个猜测都像食人巨蟒勒紧他的心脏,继而掀起愤怒的火焰。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弄清梁殊的去向。
他给徐总监打了电话。
电话接起,电话那头异常嘈杂,徐总监道:“哦,何经理啊,你有什么事?”
何俊浩问:“徐总监,梁总在公司吗?”
“你找她做什么?”
何俊浩拐着弯说:“我想调回上海,梁总在的话,我想亲自去说说。”
徐总监道:“你别折腾了,你调去兰州那是板上钉钉的决定,而且这几天她不在公司,你来也找不到她。”
“她去哪了?”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何经理,我劝你消停点吧。”
何俊浩几句便套出实情,怒意升腾,他一脚踹翻茶几。
南芳果然是和梁殊在一起,一种被愚弄的激愤炸裂开来。要不是徐媛告诉他,他还跟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他恨南芳的背叛,恨自己的愚昧,更恨梁殊的插足夺爱。
恨意里面又夹杂懊悔,何俊浩懊悔自己疏忽大意让梁殊有机可趁,更懊悔自己亲手弄丢了所爱之人,他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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