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浩找不到南芳,干脆守株待兔,没日没夜守在南芳租住的楼下。
时间一晃就过了五天。
于何俊浩而言,这五天是他前半生所经历过的最难熬的几天;对南芳来说,这五天却是近几年来,她最快乐的几天。
跟梁殊同游几日,南芳切身体会到她的细致跟温柔。
如果说唤醒香港的是茶餐厅的喧嚣,那唤醒南芳的就是梁殊轻柔的嗓音。
跟梁殊相处久了,南芳渐渐放下束缚,展现出真实的性子。她有赖床的习惯,每日,梁殊温声叫她时,她总是皱着眉头,缩进梁殊怀里,软糯糯道:“梁小姐,我没睡醒。”
届时,梁殊会拍拍她的背,温声笑道:“那就再睡一会。”
最后一日清晨,梁殊依旧细声叫她。
南芳睡眼朦胧,往梁殊身上凑凑,绵软道:“梁小姐,再睡一会。”
只是这次,梁殊没再像以前一样依着她的性子,她捋捋南芳的头发,轻声道:“快起来。”
“不......”南芳声音里带着不满的抗议。
梁殊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明天就要回去了,想不想留下一些特别的回忆。”
“特别的回忆?”南芳终于睁开惺忪的眼。
“是,”梁殊用指腹轻拂她的眼皮,“快穿衣服。”
南芳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褪去伪装,她的性格多了点孩童的任性,梁殊喜欢这样的南芳——一个不加掩饰、无所顾忌,在她面前展露真实的南芳。
天色黑蒙蒙,南芳不知道梁殊要带她去哪里,她安心地跟着梁殊走。
梁殊叫了辆出租车,南芳跟她一起坐在后排。看南芳没什么精神,梁殊对她说:“困的话,就枕在我肩膀上再睡会。”
南芳张嘴打了个哈欠,挽上梁殊的胳膊,倚靠在她肩头上缓缓睡去。梁殊为了让她舒服,身形总是不自觉向南芳倾斜,她们之间充斥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沉默寡言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瞧见她们的样子,便知她们是一对恋人。
“去睇日出?”司机问。
梁殊笑笑:“系呀。”
“好天光,睇得清。”
车子穿过沉睡街道,驶至湾仔时,司机打了捷路:“到咗!落车了!”
梁殊摇醒南芳,南芳懵懵地看向梁殊。
“到了,下车吧。”
码头近在眼前,咸腥海风迎面吹来,南芳打了个冷颤。
梁殊付钱时,司机递来名片:“call我车返归啦,难打车。”
她收下名片,揽着南芳往前走。
码头上三五散客已经架好相机,南芳困意全无,好奇地左右看。
“梁小姐,这是哪?”
“湾仔渡轮码头。”
南芳挑了个长椅坐下。她左手侧站着一对相拥的情侣,右手侧是卖早茶的阿婆,阿婆往蒸笼里添水,氤氲而上的白汽,几秒后就消散在海风里。
“梁小姐,你带我来看日出吗?”
“是,以前来香港谈生意,别人给我推荐过。”
南芳听罢,倾身靠在梁殊身上。南芳身子向□□斜,梁殊身子向□□斜,她们的体温透过单薄衣物混合在一起。
“冷吗?”梁殊低声问。
南芳摇摇头,发丝擦过她的下巴。
“这是我第一次在海边看日出,”南芳娓娓道来,“我从小就喜欢海,觉得深邃广阔的海水蕴含很多秘密。”
“我爸妈去世那天,我们本来说好了一起去威海玩。”
感觉到南芳声音变调,梁殊握住了她的手。
“所以后来提起海,我总是会想起我爸妈去世的惨状。海是我最初的向往,后来,它又变成我痛苦的根源。”南芳说道。
说话间,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整个海港如白露垂珠开始苏醒。海平面先是泛起鱼肚白,然后又透出橘粉,色泽之多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
南芳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海上日出的场景,她刷短视频时看到不少,但身处实地,亲眼看到这一幕时又是不同的心境。
晨光倾泻海港,对岸摩天大楼笼罩在薄雾之中,如同海市蜃楼如梦似幻。南芳细看时,一只海鸥掠过海面,激起的海水在阳光照射下宛若碎金。
“真美。”她不禁感叹道。
“日出代表新生,”梁殊看着南芳的眼睛说道:“我不是让你忘记过去,而是希望你别困在过去。”
南芳坐在原地许久未动,然后她说:“梁小姐,我对海有了新的记忆,以后再提起海,我想我想到的会是这次美好的经历。”
午后,她们逛了上环,上环有很多老店,时间在这里慢了下来,海味店的老板在拨弄算盘,中药铺里的店员在包药材。
......
南芳跟梁殊游玩一整天,直至傍晚,她们在尖沙咀看日落,夕阳把海水染成金色,街头艺人演奏的琴声飘散在空气中。
在香港的最后一日结束。
南芳有些恋恋不舍。
梁殊说:“下次你有空,我带你去澳洲。”
“真的?”
“嗯,不止下次,以后每一年,只要你有空,我们都出去。”
南芳很受用着这样的说法,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以后每一年”跟“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有相同的意思。
次日,她们回了上海。
梁殊的车停在机场,她先去取车,商议着跟南芳吃完午餐后,就先送她回去。
但好巧不巧,吃午餐时,梁殊在餐厅门口碰见跟自己公司有合作的贾总,贾总刚结束完应酬,喝得醉醺醺。看见梁殊,他整个人像一块嚼烂的泡泡糖,缠着她说东说西。
“梁总,今天的消费记我账上。”
他说着就眯着眼去看南芳:
“梁总,这是您新助理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眼神涣散又努力地想要聚焦在南芳脸上。
南芳有些无措,抓着衣袖的指节都泛了白。
梁殊见状不动声色地插在他们中间:“贾总,实在不巧,今天还有要事,改天有空我们再聚。”
梁殊说罢就要拉着南芳走,哪料贾总干呕一声,肩膀猛地一抽搐就低头吐在了地上。
一股酸臭刺鼻的味道排山倒海扑入鼻腔,地上一片狼藉,而那些温热、粘稠的流体有一部分飞溅在梁殊裤子上。
梁殊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冷脸看着眼前人。
贾总醉得身子来回摇摆,可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的醉意彻底消失。他惊恐地看着梁殊,开口解释道:“梁总,对不起,我喝醉了,我不是有意的。”
他蹲下身,想用衣袖帮梁殊擦去裤脚的污秽。
梁殊恢复了笑意,拉起贾总,柔声说道:“我自己擦就好,你先走吧。”
“梁总,这条裤子算我的,我给你买件新的。”
“没事,你走吧。”
看梁殊脸色渐阴,贾总无措道:“那......那好吧......”
梁殊的怒意并未消散,她胸腔里燃着一团火,却因怕灼伤身旁的南芳而不得不压抑着。一直到南芳拿出湿巾帮她擦拭裤脚的脏物,梁殊的心情才稍微好转。
“梁小姐,”南芳边擦边说,“粘腻腻的,还贴着你的腿,你肯定不舒服。”
梁殊猛地拽起南芳,她说:“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南芳手里还捏着湿巾:“没事的,梁小姐,我只想帮你擦擦。”
梁殊问:“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点,可你在我身边,我立马就安定下来。”
“先吃饭,吃完饭陪我去附近买一件。”
南芳能察觉到梁殊的笑意下掩藏着怒意。等餐期间,她看见梁殊走到窗边,拨通了某人的电话,梁殊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换新的供应商......嗯......纨绔子弟,要不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我才懒得跟他纠缠.....”之类的话语。
午餐结束,南芳陪梁殊去附近的商厦买了新的衣服,梁殊付完款,直接把脏的扔进垃圾桶。给自己买完,她又窜进其他店给南芳挑选适合的,梁殊拎着大包小包,一个商场逛了几小时。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梁殊把南芳送回家。车子停稳瞬间,她习惯性地看了看南芳。老破小区,连楼底的路灯都是昏黄的,只勉强照亮楼前一块小方地。
南芳没立刻下车,她转头问梁殊:“梁小姐,你真不上去吗?”
梁殊手指还搭在方向盘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南芳身上:“公司堆了太多事,我得过去看看。听话,你早点上去休息。”
南芳笑了,仰头献上一个告别吻。
她们都沉在甜蜜里,完全没注意到车头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直到一吻结束,南芳的视线转向前方,锁在那个男人身上。她脸上的笑像冻结的湖面被砸重物,瞬间破碎。血液凝固,连呼吸都滞住,南芳脸上覆盖黑灰般的惊悚。
梁殊顺着她无望的眼神看去,也僵在座位上。
车前的人是何俊浩,是她的下属,是南芳的丈夫。
何俊浩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一手插兜,一手撑在车头上,目光沉得像投入海面的石子。他的视线先是停在南芳惨白的脸上,而后又极其缓慢的,移到梁殊的脸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