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稳,车锁落下,章泉却没有动静,他看到站在地下车库中的熟悉身影,呼吸都停滞住了。
年轻男人解完安全带回身看他,说:“到了,下车吧。”
章泉喃喃道:“您能等会儿再下去吗?”
年轻男人动作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话,眸中浮现笑意:“章先生,如果你考虑来我们公司的话,我还能酌情考虑。”
一席话宛若冷水浇下,章泉登时清醒了,他已经收到了另一个公司的回复,后天可以直接上班,忙一口回绝了年轻男人。
他又是一笑,先于章泉一步下车了。
章泉观望片刻,挑了个离江逸远最远的位置下车。
地下车库敞亮空旷,关车门的动静都被放大数倍,不远处的年轻男人走至江逸远身边,两人齐齐回头看向章泉。
现在再蹑手蹑脚就更像小丑了,章泉忙背过身,准备绕远路回家。
“章泉!”江逸远叫停他。
一直就是这样,只要江逸远开口了,章泉就没了主见,只能一步一步听他的吩咐。
他停下脚步,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心脏狂跳,直到对方走至他身前,一声巨响,心脏安然落地。
“怎么走这么急?是有要紧事?”
江逸远今天依旧是正装加身,他梳了背头,戴一副金丝框眼镜,更显成熟稳重,如此问着,他边不着痕迹地靠近章泉。
章泉被他逼得不住后退,快要撞上承重柱上再被他一把拉回,几乎要栽进他的怀里。
“怎么又不说话?”他的话音里流露出温和的关心。
“我没事,走路快是……习惯了。”章泉听到自己这样狡辩。
江逸远则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转而问候起他的身体情况来:“看你脸色不好,走路也有些跛,是发生什么了吗?”
“嗯……昨晚不小心撞到桌角了。”
“很严重吧,你住哪里,不如我送你回去?”
章泉被这话吓得蹭得抬起头来,他声音惊恐,不住朝江逸远身后张望:“不用了!那个,你朋友还在等你呢。”
“哦?”江逸远侧身回看,看见那抹红毛正百无聊赖地蹲到地上刷手机,指尖的烟被他翻来覆去磋磨,显然是快忍不住了。
他又看回章泉,见他面色依然紧绷,大一号的衬衫套在他身上,凭借身高优势,江逸远轻而易举地看见了他锁骨处鲜艳的痕迹,他眼睫颤了颤,拍拍章泉的肩,“好吧,那你路上慢点。”
章泉回家收拾好行李就窜下了楼,他急着回去照顾李盈,又怕被别人堵住,动作简直迅疾如雷,或许是他的坚持感天动地,一直到医院都很顺利,他背着包再次来到李盈病房,看见他安然地躺在床上。
章泉蹑手蹑脚进去,刚放下背包就被叫住了。
“怎么了,是要喝水吗?”
床上的李盈摇摇头,他往旁边挪了挪,在身侧的空余处拍了拍:“章泉哥,过来陪我睡会儿吧。”
章泉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他已经极力掩饰自己的动作不便了,他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在那天的遭遇,尤其是李盈,这一点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用了,我不困。”
“可是我困了章泉哥,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着。”
“好不好嘛章泉哥,曾经你害怕窗外的闪电我也会陪你啊,为什么你不答应我?”
章泉被他缠得紧,最后李盈甚至放话他要是不上床自己就下床,章泉抵挡不住他的攻势,还是乖乖地躺到了李盈身边。
他解释:“我是怕压到你。”
李盈哼哼唧唧过来抱他:“我没那么金贵。”
普通病房到底不比私人病房,楼道的喧闹几乎是一字不落地传了进来,人声嘈杂,章泉缩在李盈怀里睡得很不安稳,几乎是他刚睁开眼睛,张景朔就推门进来了。
男人身上带着衬衫西裤都掩饰不住的浪荡散漫,他微偏着头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推门而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和章泉对上视线他下意识露出笑脸。
李盈还在睡觉,章泉轻缓下床,表情防备地看着他。
张景朔将他的不安分毫不差地看进眼里,扫了眼床上的李盈,向门边伸了下胳膊。
这意思是叫章泉借一步说话,章泉没随他一起出去,只是快走几步堵到他跟前,表情冷淡:“你来做什么?”
张景朔听到他气愤的语气忍不住笑,像章泉和李盈这种没身份没背景的小可怜,是哪里来的胆量和他这么说话,不过他到底顾忌着罗泊还在门外,只含糊不清回答:“关于李盈的事,这事最好别让他听见。”
章泉蹙着眉头,没再反驳,老老实实跟他出来了。
刚出来就见罗泊单手插兜靠着墙,表情冷硬,看见章泉他像是想说什么,只是嘴唇动了动,又移开了视线。
张景朔已经不着痕迹挡在了病房门前,笑道:“人给你带出来了,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吧。”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张景朔还以为这两人被装上了什么哑巴系统,神色莫名地在两人间打了个转,直到听到罗泊强硬开口,他这才放松。
罗泊还是那个罗泊,拉不下脸道歉,只会一昧地逼迫,张景朔放心了,临走多看了章泉一眼。
“跟我走,前两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章泉身上还在疼,那是身体对药物的排斥反应,从昨天醒来一直延续到现在,他在不易觉察地打颤,细瘦的胳膊在袖管里显得空空荡荡。
“我不。”章泉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攸而抬头望向罗泊,“你以为你的原谅很值钱吗?”
“你的承诺简直和烂泥没什么两样。”
罗泊有些不耐,事已至此,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遍,唯一能拿出来威胁章泉的,恐怕就是……
眼神落在章泉身后的玻璃窗上,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喂,章泉,江逸远最近可是混的风生水起啊。”
……
章泉被带回怡景苑的时候身体还在小幅度地轻颤,这几天天气变化无常,中午还是太阳高悬,下午就阴沉起来,风将小雨吹得飘飘洒洒。
罗泊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没来由地频频回忆起高三那年,他心里有些空,甚至牵动的胃里翻腾,呕吐**作祟。
他和章泉四年不见了,章泉变了,他也变了,如果仅仅是因为当年的不甘心,那现在物是人非他还有什么将章泉留在身边的理由呢?
罗泊撑着伞停下脚步,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不知道章泉脚下的路通向何处,他也不想去深思了,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他转身,独自向自家走去。
刚推开房门,他就听到了叫人心烦的小孩儿叫声,小陈在沙发陪罗锦玉玩,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玩偶。
罗泊换完鞋顺脚把它们踢走,心不在焉地朝浴室方向走去。
“老板,章先生没来吗?”
罗泊脚步顿了顿,他似乎是跟小陈说了会把章泉接回来住几天,只是章泉那个臭脾气,他现在没心情去哄。
带着一身煞气,罗泊语气冲得很:“跟他分了。”
小陈怔愣了下,嗯了一声,他身边的罗锦玉却是不知道分是什么意思,骑着一个羊驼小凳子转悠,问:“得得也要来吗?得得呢?”
罗泊抿了抿唇,没搭理。
罗泊不会带孩子,今天章泉也不在,便只能让小陈留下了,他们吃过晚饭,窗外的天已经很黑了,书房窗户开着,雨声越来越清晰地传入耳中,罗泊终于从笔电里抬起头,摘了眼镜放到一边。
他的书桌一向整洁,更多的原因是他不喜欢学习和工作,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向来是把纸笔电脑塞起来,这一点在他高中的时候就有所体现。
高三的时候他起早贪黑,桌面就没时间顾及了,很多时候他睡眠不足被叫醒,看见桌上一堆教材就会发脾气,后来章泉帮他辅导的时候发现这个问题,默不作声承担起来帮他收拾桌面的工作。
罗泊面上不显,对此没说什么,但那个月的工资却很务实地给章泉加了一千。
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很久,直到一次大雨过后的清晨,罗泊醒来看见书桌上一片狼藉情绪爆发,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抓起一把教材就怒气冲冲进了章泉的屋子,看一圈不见人影,最后竟然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章泉。
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对什么都很冷淡,仿佛天生没有情绪的章泉竟然怕雨天。
不怕打雷,仅仅是怕夜晚的雨。
问他原因,他只会面无表情看你半响,说:“天生的。”
天生个屁,从那时候罗泊就暗暗心想他一定要把让章泉在他面前将自己摊开,叫他什么秘密都没有。
窗外的雨还在下,风改变了方向,竟然淅淅沥沥地飘进了书房,几滴雨点溅到罗泊侧脸,他打了个哆嗦,推开笔电站了起来。
小陈正在收拾罗锦玉的玩具,听见动静回头,就见罗泊在换鞋。
“老板,是缺什么东西吗,我去买吧。”
罗泊放下鞋拔子,也不解释:“不用。”
罗泊:动动我的小猪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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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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