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怜生的学堂,应昂从小长在里面。
他亲生父母死的早,打小跟着应怜生一起长大。
应怜生没那么多时间照顾他。
所以学堂就是应昂玩乐的场所。
他性子安静,不哭不闹。
当他年纪小的时候,那些学生是看护他的哥哥姐姐。
当他年纪大的时候,他是那些学生的哥哥小老师。
他见过很多孩子,调皮的、不听话的、精力旺盛的......
但或许是遗传了应怜生的夫子风范,无论再捣蛋的学生,应昂总是能用爱的精神去化解。
师幼宜不是最调皮的那一个。
他明白自己的到来会给人不适应。毕竟他只是一个外人。
但他也不会无底线的让她对着自己耍无端端的小脾气。
拧她一下,当作教训。
等拧完他,他放她走。
毕竟现在自己衣不蔽体,和她共处一室,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人一溜烟的跑了。
少女嘭地一声关上自己房门。
她来回气不过地踱步。
“神经病!”
“大坏蛋!”
来来回回骂了好几次了。
脸上的触感却久久没散去。
像被蚊子咬了下,又像是被猫舔了下。
更可怖的是——
那宽阔的肩,紧致的劲腰,还有那挺翘的臀......
十八禁的画面在自己脑海里,像被拓印上了一般。
师幼宜揪着头发啊啊啊啊的尖叫,一股子烦恼无法排解。
晚上师国栋回来,见家里完整无缺,应昂也正常,也就是手上缠了纱布。
还没等应昂问好,师国栋拍拍小伙子的肩膀,感同身受的表示:“辛苦了,小昂,晚上多吃两口饭吧。”
应昂感受到肩膀上的拍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师叔叔的这句话,翻一下就是:多吃点饭,再扛点造。
师国栋也正好是这么想的。
让小昂锻炼锻炼一下钢铁般的意志,就从幼宜开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师幼宜不下来,说什么都不下来。
师国栋走过场的让管家上去问原因,师幼宜就给了一句:“这个家,有我没他。”
师国栋听了,乐呵呵一笑,没怎么放在心上。
人没齐,应昂也没动筷子。
他斟酌道:“师叔叔,要不,我还是”
他想着自己出去住。如果师幼宜抵抗的话,其实也没必要自己在这个家。何必给人姑娘找不痛快。
师国栋抬手,让他止了这些心思。
师国栋其实带他回来,也有自己的想法。
恩师的孩子,品性他自然信得过。
应昂成绩好,脾气也稳定,学识渊博,性格自然是不用说。
这女儿,他是管不了了。毕竟从她妈妈去世的那一刻起,她的性格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师国栋跟师幼宜,没法和平相处。
说三句就吵,说五句就开始扔东西摔门。
师幼宜高二了,等再过一年,就是高三。
高三不敢出岔子。
宜疏不宜堵。
两父女有隔阂,但该尽的责任他还得尽。
一箭双雕,让应昂在家里住下来,一是报了恩师的惠,二也是让幼宜多学学他身上的优点。
师国栋后悔当初没多生两个小孩,至少能让幼宜有个榜样。而不是一女独大,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格。
师国栋让应昂开吃,等吃完饭,师国栋一头栽进了书房,再也没出来过。
师幼宜有没有吃,他也不再过问。
毕竟在他眼里,有下人盯着,她要真饿到极点了,张张嘴,自然有人侍奉她。
可他忘了,师幼宜嚣张跋扈的性格已经深入人心。
她说不吃,谁还敢找死的继续去打扰小姐。
应昂吃完了饭。
佣人们开始收拾残羹。
他看着春姨在后厨和人边收拾东西边说话。
应昂路过,没过几秒,少年高瘦的身影,又不放心的倒了回来。
“春姨。”
“欸。小昂,怎么了?”春姨笑眯眯看着眼前安静秀气的少年。
“小姐她,是否需要问一问吃饭?“
此话一出,在站的佣人们都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春姨揪着身前的围裙,脸色忽变几分局促:”小昂,那什么,不是春姨不愿意,而是小姐她现在在气头上,就算我去了,那也是“
找、死。
春姨委婉,没把话说全。
毕竟把这种触霉头的话挂在嘴边,那也是呸呸呸!
应昂沉默了下,大抵懂了什么意思。
然后点点头,退下。
半夜。
师幼宜饿了,肚子咕咕叫。
她大字型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命好苦。
怎么都没一个人关心关心自己。
果然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可是已经宣告了所有人,有那人就没自己,不然就绝食。
但看爸爸毫无动静,绝食期也才过了两个小时。
要是自己就这么大张旗鼓的下去,把已经睡下的佣人喊起来,说要吃饭,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这张倾国倾城的脸。
死爸爸,坏爸爸。
一点也不爱自己的差爸爸!
套了件灰色连帽宽松外套,遮住一张素颜但精致的洋气小脸。
公主房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
少女看外面没人,在一片静谧里,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二楼有开放式厨房。
她打开冰箱,看了看,全是冷的,也没什么食欲。
肚子叫了。
她想着,好吧,自己自力更生,做一个蛋炒饭。
蛋是打了,可这他么的,怎么搅。
她娇生惯养惯了,哪儿下过厨。
循着记忆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妈妈,曾经为了挽回爸爸的心,给爸爸下过厨的样子。
她拿筷子搅啊搅,蛋液搅得稀碎,就是不成章法。
烦死了!!!!
是不是就一颗蛋也要跟自己作对。
她卯足了劲儿,把蛋液飞溅的到处就是,可就是不行。
少女脸都憋红了,眼底波光盈盈,楚楚可怜极了,也委屈到了极致。
像是走到了没路的死胡同,正要把碗生气的往地上一摔。
可突然,背后伸出一只修长骨感的手。
他的指尖很漂亮,指甲盖很圆润,皮肤冷白,手背上突起的关节如蝴蝶脉络般展开。
头顶传来一声干净的‘我来’,伴随着一阵皂角的清香淡淡弥漫开。
师幼宜反射性的回头。
就看到头顶上方,一张平静温和的俊脸,浓密的睫毛垂下,眼睑投射出一片柔情的阴影。
她没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毕竟她不想大摇大摆,只想要速战速决。
光线将少年立体的五官分隔成两半。
一半隐匿在黑夜里,一半出现在光明里。
他眉高鼻挺,唇形优美,一双漆黑眼睛里,藏着山的沉稳,和水的广阔。
她几乎是弹开,可后面就是冰冷的料理台,她躲避不开,反而还磕到了自己的胯骨。
“你来干什么?”她捂着撞处吃痛,柳眉倒竖的不客气开骂。
应昂接过她手里乱七八糟的碗,往后退了步,留出安全社交距离,试图让受惊的名贵波斯猫放心。
深夜了,他怕打扰到别人,所以说话自动放低了音量。
以致于这样说话时,他的嗓音竟然带点勾人的低哑意味。
“我看你饿了,所以冒昧过来看看。”
师幼宜愣了下,等回过神来,就开始冷笑:“看看?看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别忘了罪魁祸首是他。
他在这儿装什么大好人。
应昂没生气,毕竟他已经摸清了她的底细。
像是善解人意的大哥哥,他不会被她一身伪装的刺给逼退,反而还在其他人都躲避不及的时候,靠近了些,然后轻声问道‘我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儿吗?’。
他没理她的生气,只低头快速搅拌。
“只吃一个吗?要不再加一个吧。”
蛋液已经被搅飞了一半。
就这个量,她怕是不够。
“你聋了吗?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恩,我没聋。你要想吵,想发脾气,可以等你吃饱了来。”
她看了眼他熟练的架势,似乎是要给自己做饭。
她死丫头嘴硬:“谁要吃你做的饭?你不嫌脏,我嫌脏。”
你看呀,她总是这样,用锋利的言语来逼退试图关心她的人。
应昂唇线抿直了下,知道她暗暗讽刺自己是小地方来的人。
少女肚子突然发出一声超大的叫声。
师幼宜捂住自己肚子,想说自己刚才占了上风,肚子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给自己丢脸。所以她冲着自己的肚子很凶的骂了声:“闭嘴。”
少年放下碗。
瓷底跟大理石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转身。
她在他宽瘦的背后,嘴巴微张,‘欸’的音节已经在喉咙里了,可是最后还是理智的扣了下来。
只剩她在他背后勾了下凉凉的唇。
啊。
看吧。
他也是假的。
说是关心自己,可是说不过两句,就要走。
真要关心自己,那么就应该自己怎么打,怎么骂,也赶不走。
她想,假惺惺,坏兮兮,假仁假义,表里不一,虚情假......
她脑子里还在搜过各种成语来骂别人。
然而,水笼头突然被打开,打断了她腹诽的骂战。
汩汩的水流出。
应昂当着她的脸,挤了洗手液,前前后后洗了六遍。
他洗的很认真。
等洗完了,拿餐巾纸擦干净,他举起十指给她看。
“这样,够干净了吗?”
他始终温和着一张脸,然后情绪稳定的问她。
她抬头,怔愣的望进他深邃的眼底。
少年微微扬了扬眉,在耐心的等她的首肯。
触及到他那双饱含温度的眼睛,师幼宜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自己呼吸活生生的慢了一拍。
她飞快别过头,然后把帽兜套得更深,几乎是把自己有些慌乱的表情,藏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衣服阴影里。
少女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背对着他,然后光脚踩在椅子沿上,抱住自己圆润的膝盖。
良久,是闷闷的少女声音——
“要两颗蛋,精华火腿要切成颗粒,三只虾,不要葱,最上面还要放芝士。”
说完她的脑袋就耷拉了下去,不再搭理他。
应昂收回关切她的目光,然后低头,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他低声道:“好。”
吃完了,她肚子圆鼓鼓的同时,精神头也好了很多。
伸了个懒洋洋的懒腰,她余光瞥见这人还在这儿。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她不客气的问道。
“等你吃完,洗碗。”他如实答。
师幼宜耸了耸肩,开始打趣人:“噢,觉悟不错。”
应昂手边就一杯白开水,他看着里面的晃荡透明水波,然后问她:“什么觉悟。”
大小姐伸出食指搭在太阳穴上,一双魅俏的猫眼打量他道:“来我家,怎么可以白吃白喝。伺候我,就是你该做的。”
“把我伺候好了,说不定你就可以留下来。”
“但是惹我不高兴了,我照旧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应昂垂下浓密睫毛,指腹摩挲了下杯壁,嘴角似沉吟。
师幼宜看他有话要说,可是等了半天都没声。
她沉不住气:“喂,你要说什么就说。哑巴了吗。”
应昂掀了掀薄薄眼皮子,最后没忍住,一双实在是好奇的眼睛看向她道:“无意冒犯”
师幼宜:“?”
应昂:“但你这样,真的有朋友吗?”
师幼宜大了个无语,觉得就吃了他一碗饭,他是怎么坦然且自然的觉得,她就该跟他做朋友的?
少女‘嘁’了一声,就差翻白眼:“搞清楚你自己的地位。”
应昂扯了个弧度很小的淡笑:“我也没越位。”
师幼宜漂亮的眼睛瞪着不解:“那你莫名其妙的扯朋友干什么?”
应昂没搭话,而是默默起身,帮她把吃完的盘子给端到洗手池边开始清洗。
她视线跟着他的身躯走。
毕竟这里除了他,也没有别人。
少女继续抱膝的动作,把下巴搭在膝盖头上。
她肩膀很小,很瘦。
应昂刚就发现了。
她收拢手臂抱紧自己的时候,两肩会微微往下凹陷,宽大的灰色安外套包裹着她,会显得她整个人娇小羸弱。
就这么安静着,倒像一只听话的流浪小黑猫。
应昂背对着她,反倒给了她一些茶余饭后的消遣。
白天的场景再度浮上脑海。
可能是感觉到他人还算有分寸,不会越界。
所以这会儿变得不分寸的,倒变成了师幼宜自己。
她目光从他修长的腿,再到他的臀。
应昂下面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可也掩盖不住他屁股挺翘的弧度。
继续。
他的腰,他的肩,再到他漂亮的黑发后脑勺。
师幼宜口中生涩,想说哪儿有人穿了衣服跟脱了衣服,竟然是一个样的。
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刚好应昂转身,捕捉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
“渴了吗?”他低眸耐心问。
师幼宜眨眨眼:“谁跟你说我——”
说到一半,才发觉干净清秀的少年,正黑眸漆漆的,疑惑的看着她。
是呀。
如果不渴,舔什么唇呢。
她及时掉转话语,怕被看穿一时的存心荡漾丢了面儿,于是这次罕见的好说话道:“嗯,渴了。”
应昂给她泡了一杯蜂蜜水,让她自己捧着小口慢慢喝。
然后继续转过头去收拾。
他做起家务来,很是熟练。
不慌不忙,有理有节,算是一处赏心悦目的风景。
夜晚是海底深渊。
任何一丁点的噪音都会被放大。
刮瑟的风,虫鸣的叫,飘零的帘。
师幼宜不喜欢这样的夜。总觉得过于安静的环境,会拉扯着自己的灵魂不断往下坠。
然而碗筷发出的轻微碰撞。
少年均匀的呼吸声。
偶尔走动的声响。
却在此刻化成恰到好处的陪伴。
她抱紧自己,唇鼻都掩盖在自己的手臂袖子处。
然后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寡言的背影,觉得他要这么一直安静听话,当个影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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