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静,无风无云。
花影扶疏下,传来咕咕的叫声,身姿挺拔的蓝衣人抬高了手臂,一只灰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投入了暗黑的夜色里。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蓝衣人回头看去,此人赫然竟是叶孤城!他的神色隐在树荫下看不分明,眉宇间的淡漠疏离却是清晰。习武者所穿的最普通不过的蓝色布衣,穿在他身上,便自有渊渟岳峙的气度。
来人乃是南王世子。他看见蓝衣人,先是一怔,犹疑着对蓝衣人施了一礼:“前辈?”
蓝衣人点了点头,足尖一点,一个起落间,人已跃上屋顶,消失在屋后了。这人的轻功也是好的出奇。
南王世子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半晌,移步往叶孤城房里去了。
门扉被轻轻扣响,人已经大大方方地随着声音进了屋:“师父,白云城的信?”
灯光给那一袭白衣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橙黄色,竟让人产生温暖的错觉来。正站在灯下看着书信的人在他进来时未做什么表示,听到这句问话,方才点点头,随手将纸往身后一递,半转过了身子。这一转身便看见南王世子一身轻薄玄衣,身上未有装饰,似乎是要就寝的光景,不禁有些愕然。而灯下这人,头戴玉冠,气度雍容,不是叶孤城又是谁。
在这南王府里,竟有两个叶孤城?
南王世子接过信纸匆匆扫了一眼:“南海诸岛。师父这是准备收网了?”
“嗯。”
世子将信递还,笑道:“除掉南海那些跳梁小丑,便再无外患,海运一路,烨禛已经替师父打点好了,师父大可放心。如此一来,可保白云城数十年无内忧外患,师父便再也无后顾之忧,徒儿在此先恭喜师父了。”
叶孤城点点头,将纸压在墨色貔貅镇纸下,桌上的灯光投射在其白玉般的脸上,朦胧间柔和了棱角:“这次多谢你了。”
南王世子直直地看着他,走近两步笑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烨禛分内之事,师父这般客套,太过生分了。”未等叶孤城开口,南王世子打量着他的神色,接着道:“听闻西门吹雪前几日出手三招内杀了过江龙何飞首,剑法越发精妙了——”
叶孤城不动声色,听他接着说道:“烨禛有些好奇师父寻来李代桃僵之人的来历,若他对上西门吹雪……”
叶孤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此人你亦大可放心——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南王世子眯了眯眼:“烈远侯相邀,徒儿明日要随父王出几日远门,来向师父告知一声。”
叶孤城微微颔首:“这等小事,让下人通告一声即可。”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南王世子站着不动:“拜别师父,于烨禛而言,是一等一的大事。”
叶孤城不知如何作答,一时静默。
南王世子抬头又看他:“师父,徒儿冒昧,还有一问,望师父解惑。”
叶孤城皱了皱眉:“何事?”
南王世子道:“师父与西门庄主三年知交之情,便这般割舍了?”
叶孤城面色寒了寒,顿了顿,回视他道:“你怀疑我?”
南王世子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只是硬生生答道:“白云城内,师父与他毕竟不止知交之情,烨禛有此一问,也是父王的意思。”
叶孤城错开了视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告诉南王,叶孤城不是因私废公的人。更深露重,世子请回吧。”一扬手,门扉应声而开。
南王世子有些慌乱:“师父,徒儿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父王他——”
叶孤城截断了他的话:“智者千虑,叶某自不会计较,世子不必多言。”
知道多言无益,南王世子生生打住话头,几欲张口,最终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如此,徒儿便不打扰师父休息了,徒儿会尽早回府聆听师父教诲。”
“嗯。”叶孤城淡漠地转身,往内室行去。
南王世子从未见过叶孤城这般喜怒形于色,心下懊恼之际,却又因叶孤城难得一见的怒容,觉得莫名的欣喜。
推开卧室的房门,房内已经安安静静坐了一个人,正是之前蓝衣的叶孤城。他正在安安静静地擦一把宝剑,叶孤城的佩剑。
白衣人有些感慨:“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竟丝毫不显粗鄙,生生有了遗世独立凛然不可侵之感,天外飞仙这四个字配你,也并非吹捧太过。”
叶孤城仿若未闻。
白衣人不以为忤,在脸上摸索片刻,揭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与叶孤城有七分相似,气质却迥乎不同。一双清泠的眼眸,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便显出了似笑非笑的意味。他就着灯光端详了片刻,叹了一句:“好手艺。”便将其随手放入怀中。
一声清啸之声传来,叶孤城收剑入鞘,抬眸看了过来。
白衣人道:“这面具戴着太不舒服,你放心,老刀把子已经安排了管家婆来这儿遛一个月的狗,以备不时之需。”边说边在桌边坐下,与叶孤城隔了半间屋子对坐着:“适才我的表现如何?你可还满意?”
叶孤城不假思索道:“过犹不及。”
白衣人扯唇笑笑:“好好好,下次再遇见我回答不了的,我直接赶人便是。不过你先告诉我,那个世子是不是表错情了?”
叶孤城道:“不知。”
白衣人道:“故弄玄虚,这不像你。”
叶孤城道:“人总是会变。”
白衣人一哂:“也是,算起来,你我将近二十年未见了。”他伸手去取桌上的茶杯,“孤城,当年叔父死后未能及时援手,我很抱歉。”
叶孤城道:“叶孤远,旧事何必重提。”
茶已经凉透了。被唤作叶孤远的白衣人用内力慢慢温着茶水:“这个名字,真是有许多年未曾听到了。”
叶孤城道:“我无意与你叙旧。”
叶孤远道:“你我兄弟二人之间本就没什么旧可叙,想来叶氏一脉始终难逃命途多舛,我倒也罢了,三叔一家——”他长叹一声,慢慢吟哦道:“渭水之东,玉树临风。”
叶孤城冷声道:“他乃是咎由自取,你却是为何?”
叶孤远道:“想必你已知道我们这一家天生心脉不全,男子没有能活过二十五岁的。”
叶孤城点了点头。
叶孤远接着道:“那你应该也还记得我长你五岁。”他嘴角又浮现似笑非笑的微笑来,“老刀把子费尽心力为我续了五年性命,我既然已经承了他的情,卖他五年也是应该。”
叶孤城缓缓道:“替身一事,劳你多费心。”
叶孤城罕见会对人如此客气,叶孤远也只是笑了笑。二人都知道这是一局棋,而被叶孤城拿出去牺牲的棋子正是他的堂兄。
叶孤远道:“你为了白云城,委实受累良多,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叶孤城道:“叶孤城责任所在,何来受累之说?”
本该温情的场景,搁在如此二人之间,却是说不出的尴尬。叶孤远端起茶杯浅浅尝了一口,迅速转移了话题,“我至今未明白,纵使南王实力再如何不凡,南王世子与那小皇帝再怎么相似,此事仍然荒谬的很,若是一个不小心,将会累及白云城百年基业,你为何会答应?”
叶孤城道:“剑走偏锋,兵行险招。我亦不过是顺势而为。”
叶孤远道:“你有必胜的把握。”
叶孤城沉声应道:“有。”
叶孤远微微一笑,不再谈此事,道:“原谅愚兄久不涉足江湖,孤陋寡闻。适才世子言道,你与万梅山庄西门庄主乃是多年知交好友?”
“知交好友。”叶孤城略一思忖,道:“便算是吧。”
叶孤远听他话中有话,问道:“那世子言及你与他在白云城之中的情谊,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孤城缓缓道:“我不知他所言为何。”
叶孤远不禁疑道:“将人邀到白云城去,可见此人在你心中尚有些分量,你与他之间的交情发展到何种程度呢?”
这次叶孤城没有迟疑地答道:“食则同席,寝则同榻。”
叶孤远手一抖,茶水大半泼在了白衣上,他直直地望着叶孤城:“你不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叶孤城道:“我懂。”
叶孤远道:“你与西门吹雪居然是这种关系,这真是、这真是……”
他期期艾艾了半天,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了:“你既然与他是这种关系了,这条计策,你为何还会答应!”
叶孤城冷冷地看着他:“谋朝篡位,无论成功与否,你以为我尚有活路?”
叶孤远皱着眉想了想:“若是成功,你远离是非换得半生清静,也不是不可。”
叶孤城听到他这话,淡淡道:“南王不会让我活着出京城。若能死在西门剑下,此生不枉了。”叶孤城言及此处,语气轻松,竟有一丝快意。
叶孤远迅速冷静下来:“你若身死,那白云城如何?”
叶孤城道:“白云城自有我一力承担,你不必多虑。”
至此,二人对将来发生之事均已有了共识。
叶孤城提剑站起身来:“此处交给你了。”
叶孤远应了一声,并未起身相送。他原以为只有在山庄那种几乎找不到女人的地方,才会导致表哥有那种爱好。两年没有出过山庄,他没想到这江湖日新月异,变化的这么快,他要好好适应一下。
叶孤城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脚步往房门口迈了几步,又停下:“此外,我与西门并无肌肤之亲,你不要误会。”
叶孤远难掩震惊之色,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孤城的后背:“你该不会是——”
叶孤城匆忙咳了一声,打断他道:“西门心如赤子,叶孤城亦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叶孤远看着那挺拔笔直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能看出落荒而逃的意味,他觉得自己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很难直视西门吹雪这个名字了。
他起身看了看身上茶渍,准备换件衣服,看着一柜子白衣,摇了摇头:“孤城这些年,当真是不容易。”
在此改了原著设定了,我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小老头去伪装城主不被别人看出来,而且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去帮城主做这件绝壁会死人的事还无怨无悔啊,简直不懂古龙大大怎么想的。因为作者时间不够大概没精力去雕琢新角色了,也就是说叶孤远这孩子肯定是要炮灰了,在此设定是城主堂哥,跟城主长得很像,最重要的他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的,剑法很好,反正能应付南王世子,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他是准备将病终结在自己身上的,因此也没打算娶妻生子,意外的被老刀把子救了就觉得替他卖命也没什么,是因为对自己生命不在意,对别人的生命就更淡漠了,但是却会觉得平淡的生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此一直在幽灵山庄里面过自己的小日子?然后城主跟木道人两个联手了才知道自己这个堂兄还没死,于是他之前应该是偶尔帮老刀把子杀人,现在就被拉出来继续利用了,请不要骂作者无情无义QAQ如果读者大大们对此有什么不满的请委婉告知,方便我在后面剧情里面修正,决战前后这一段bug实在是太多了,作者想努力都填上,读者大大们有什么好的建议也请不吝告知,互相交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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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叶孤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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