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完添加好友,贺知杏便随手将手机丢在沙发一角,不再理会。
他侧过头,听着窗外渐渐沥沥下起来的小雨。
雨点敲打在彩钢棚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单调而密集,仿佛预示着他今晚又将是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拿起手机查看。
手指划过屏幕,顺带瞥了一眼通讯软件——那个“未婚夫”的头像依然灰着,好友申请如同石沉大海。
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身体陷进沙发里,点开了自己的写作账号后台。
读者数在以缓慢但可见的速度增长,这是他一本本书、一个个字积攒起来的成果。
看着那些熟悉的ID和暖心的评论,心里的烦躁才稍稍平复一些。
一开始写文的时候,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未签约作者,点击量寥寥无几,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个涟漪都难起。
后来不知怎么,有一本突然就火了,渐渐被更多人看见。
他写的故事质量在线,文笔流畅,逻辑也经得起推敲,读者自然愿意追随。
这算是对他付出的肯定吧?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文字世界里,默默欣赏后台数据时,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通知:
*已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贺知杏立刻退出写作后台,点开了通讯软件。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黑的头像,深沉得没有一丝光亮。
贺知杏挑了挑眉,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号看起来跟死了一样,该不会不是本人吧?或者是个工作号?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备注——【石瑾】。
一天天事儿那么多,万一发错信息给正主,那才叫尴尬。
改完备注,他盘腿坐好,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你好。】
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毕竟以后……要绑在一起过日子了。
其实也不一定。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顶端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一条回复跳了出来:
石瑾:【你好。】
贺知杏盯着那两个字,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他试探着问:
知知不要木口:【请问您是石瑾本人吗?还是说是工作人员?】
他实在很难相信,一个既是知名模特又是公司老板的大忙人,会这么轻易让他加到私人联系方式?
这效率未免太高了点。
石瑾:【本人。】
好吧,猜错了。
贺知杏撇撇嘴,没事,猜错了而已。
知知不要木口:【哦哦。】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句有点突兀的话发了出去:
知知不要木口:【那个…多久去结婚啊?】
发完他就坐直了身体,盯着自己发出去的那行字。
这话说得,简直把“结婚”当成去便利店买个面包一样随意。
不过……好像事实也差不多?
石瑾的回复依旧简洁迅速:【明天下午三点,民政局。】
知知不要木口:【行。】
贺知杏看着那个“行”字,心里有点恍惚。
明天?他明天就要结婚了?马上就要从“单身狗”变成“有夫之夫”了?虽然现在这身份也名不副实就是了。
手机又“叮咚”响了一声。
石瑾:【你叫什么名字?】
贺知杏:“……”
他盯着屏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手指用力戳着键盘,仿佛要把屏幕戳穿。
知知不要木口:【喂,好歹我也是你结婚对象,这个你都不知道?】
他本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对方这离谱的提问直接让他那点强装的平静炸了毛。
石瑾:【不知道,在忙,没了解。】
好一个“在忙没了解”!贺知杏差点气笑了。他打完工还要熬夜码字,都有时间查对方资料。
一个坐在宽敞办公室里的模特兼老板,会忙到连未来伴侣的名字都没空看一眼?
这根本就是完全不在意吧!
他压着火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复:
知知不要木口:【哦,贺知杏。】
石瑾:【多大了?】
知知不要木口:【23。】
石瑾:【多高?】
看到对方的问题,贺知杏皱了皱眉,这人怎么跟查体测表似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复。
知知不要木口:【178cm。】
石瑾:【几口人?都叫什么?】
这下贺知杏是真忍不住了。
知知不要木口:【你干什么呢?查户口啊?】
石瑾:【差不多吧,我记一下。】
贺知杏:“……” 行,他彻底败了。
知知不要木口:【家中四口人,一个母亲一个父亲一个弟弟。母亲顾嘉佳,父亲贺伟,弟弟贺枷习。】
发出去后,他突然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赶紧补充:
知知不要木口:【哦对了,我是beta。生不了孩子。(微笑)】
那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这是事实,他一个beta,没有生育能力,这也是他在贺家被轻视、被当作交易筹码的原因之一。
石瑾:【嗯,我知道。】
停!贺知杏看着这行字,眉头拧得更紧了。这都知道?唯独不知道他名字?这算哪门子的“了解”?
他憋着一口气,最终只回了个:【哦。】
随即,一股强烈的不平衡感涌上来。他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自己的信息,对面这位爷呢?
毛都没透露一根!
知知不要木口:【你呢?】
石瑾:【什么我呢?】
贺知杏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在心里默念:冷静,贺知杏,冷静……万一人家真没理解呢?呵呵……
知知不要木口:【你的信息。】
他感觉自己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今晚。
石瑾:【明天见面你就知道了。】
贺知杏:“……” 行,好得很。最终什么也没捞着。
知知不要木口:【哦。】
他果断放下手机,再问下去,他怕自己一个冲动把这二手手机摔了。
虽然买的时候没花几个钱,但再少的钱也是钱啊!他心疼。
对着这个即将成为他“老公”的男人,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怜:名字叫石瑾,是个拍杂志的模特兼公司老板,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至于为什么染这个色,他猜不透)。
哦,最关键的是——真人长啥样,完全没见过!
第一次见面就要去领证,在“闪婚”这条道上,他们绝对是坐火箭的。
就问还有谁!
对于明天就要结婚这件事,贺知杏本人的反应倒是出奇的平静。
他对“家”早已心灰意冷,那份对父母顾嘉佳和贺伟的恨意,如同烙印般深刻。
仅仅因为他是个beta,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就被当作商品一样“卖”了出去。
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从他被“请”出贺家,只拿到区区几万块“打发费”开始,他就明白了自己的位置。这些年吃穿用度,全是自己一双手打拼来的。
一个顶着“富三代”名头的人,活得比谁都拼,也真是讽刺。
……
临睡前,贺知杏还是没忍住,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拍结婚照能穿什么衣服?” 没结过婚,第一次,总得做点功课。
看着屏幕,他扯了扯嘴角。
单身倒计时,正式开始了。
本以为疲惫能让他快速入睡,结果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顾嘉佳和贺伟那两张虚伪又势利的嘴脸,恶心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没办法,他只能再次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试图分散注意力。
说家里人没给他带来影响,那是假的。那些冷漠、忽视和最终的背叛,影响深远。就算现在贺家真到了倒闭的边缘,他也绝不会伸一根手指头去救。
从他踏出贺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自己从那个姓氏里彻底剥离了。
结不结婚,对他而言,真的没太大区别。一个存在感稀薄的beta,在这个AO主导的世界里,谁会真正在意呢?
不如自己活得舒坦点,顺其自然,直到生命尽头。
所以他对石瑾这个人本身,倒没什么敌意。只是通过这短暂的交流,感觉这人……嘴巴挺能说。
没关系。
他想。
他贺知杏,更能说。
……
夜晚。
贺知杏陷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噩梦。
梦里,他变回了幼小的模样。
豪华却冰冷的别墅客厅里,刺耳的谩骂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空气。
父亲贺伟脸色铁青,母亲顾嘉佳尖利的声音穿透耳膜,混合着响亮的巴掌声,一下下落在幼小的贺知杏身上。
现实的他在睡梦中紧紧皱起了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旁边,他的弟弟贺枷习就那样站着。
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打骂,没有一丝上前阻止的意思,只是沉默地旁观,仿佛那只是一个陌生人。
至于这场无妄之灾的起因?
不过是贺枷习吵着要出去玩,硬拉着贺知杏一起,结果他自己跑得太急摔破了膝盖。
回到家里,所有怒火和斥责却精准地砸向了无辜的贺知杏。
所有错误,都被不容分说地推到了他头上。
梦境的最后,是幼小的自己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别墅大门前,肩膀因为压抑的抽泣而微微颤抖。
他连大声哭都不敢,因为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他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他们豢养的那条名贵的宠物狗。
那份深入骨髓的卑微和恐惧,即使在梦中,也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现实里。
贺知杏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额头上全是冰凉的冷汗。
昏暗的出租屋里,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光。
他茫然地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好几秒才从梦魇的余悸中挣脱。
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令人作呕的回忆。
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向床边,抓起了那部老旧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刺眼光芒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下午两点四十六分!
贺知杏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原地爆炸!
完了!他还要去结婚的啊!
跟那个只聊过几句、连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夫石瑾!在民政局下午三点见面啊!
巨大的惊恐瞬间淹没了噩梦带来的不适。
凌晨四点才勉强入睡,直接一觉睡到了这个要命的时间点!
巨大的慌乱让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动作太过猛烈,身下那张老旧的木头床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刺耳声响,在这狭小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像被火烧了屁股,手忙脚乱地冲向那个简易的衣柜。
一把拉开柜门,胡乱地从一堆衣服里扯出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白T恤,三两下套上。
又抓起一条裤子蹬上,脚塞进鞋子,甚至来不及系好鞋带。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旋风。
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猛地扑在脸上,激得他一个哆嗦,但也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胡乱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
看着镜子里那张带着水痕、略显苍白和惊慌的脸,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再怎么说,结婚照……总得讲究一点对吧?虽然这讲究也只剩下一把冷水脸了。
没时间了!
贺知杏抓起手机,像阵风一样冲出卧室,冲向大门。
先不说了!他结婚真的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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