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赵瀞辞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蔓延的毒雾。
这恐怕是柳茵茵最后的手段,毒雾能起效最好,如果不能,他们几个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赵瀞辞心里想着,右手不自觉地发力,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手中本就遍布裂痕的长剑顿时成了一堆碎渣。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剑修与剑休戚与共,虽说这不是本命灵器,但剑碎了,持剑之人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仿佛是某种结局的征兆,骨骼碎裂的疼痛居然在此刻开始渐渐减轻了。赵瀞辞的眼前一阵模糊,他知道这不是伤势好转的迹象,而是躯体到达了极限。黑袍修士布下的阵法让他无法自行恢复伤势,先前的丹药更是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哪怕他还有更加强大的剑招尚未施展,在过去几年的修行中甚至掌握了一丝逍遥剑的真意,他也没有办法站起来继续挥剑,他已经没有能够驱使的灵力了。
就像是一条被甩上岸的鱼,没有水,游得再快都无济于事,只能任人宰割。
毒雾沉寂了足有十数息,忽然,“噗嗤”一声,传出声声刀刃穿透血肉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渗人。
这是什么声音?赵瀞辞一愣,难道柳茵他……
“噗呲”“噗呲”,一声又一声,比起劈砍,这声音更像是在剁砧板上的肉。
赵瀞辞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又惊又怒,嘶吼着大叫起来。
“住手!我让你住手!!!”
他竭力想要起身,但身上的伤势让他只能原地扑腾。除了出声制止,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毒雾里的人怎会理睬赵瀞辞的嘶吼?只听对方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令人头皮发麻的剁肉声也足足响了十数下才渐渐停息。
浓重的血腥气从毒雾中弥漫开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也不知过了多久,幽绿色的毒雾渐渐散去,一身黑衣的女修跪坐在地上,从头到脚都喷溅着血液。而她的身前,有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赵瀞辞只看一眼,就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以为自己杀了那么多人,早该看透生死,可眼睁睁看着同伴倒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一股无法言说的怒火和恨意涌上心头,他只想把眼前这个女人一寸一寸碾成飞灰。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成形,它从赵瀞辞的躯体中缓缓逸出,如同初冬的寒气,在地面蔓延,结了一朵又一朵细小的冰花。
只是这冰花太小了,别说黑衣女修,就连赵瀞辞自己都一时没有察觉。
“啊……真是麻烦。”雪魄仰头叹了一口气,用指腹抹去眼皮上的血,斜睨着赵瀞辞问道,“这小子是什么人?有点本事,我还没有遇见过能够无视灵力防护的毒物,他师父是谁?”
赵瀞辞静默半晌,嘶声道:“……渡落山松瀑峰的弟子,是冯予惜一脉的亲传。”
“炼药师吗?”雪魄单手撑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即将彻底完成的八荒星躔阵,随即环视周围,笑道,“你们倒是个个都不简单。周家嫡系,玄狮血脉姑且不论,甚至还有个炼药师。虽说只是灵宝境,却个个有着超越境界的战力。若是寻常秘境,怕是没有什么能难住你们几个的。
只可惜,妙箴秘境这盘棋,不只白埜在下,他怕是根本想不到,我们有办法突破秘境对修为境界的限制。哼,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这些所谓万一挑一的天才,根本没有价值。”
赵瀞辞懒得搭理这疯言疯语,更不想成为对方发泄情绪的对象,他敏锐地问道:“你中毒了?”
“一点限制行动的毒物罢了。不影响我杀你。”雪魄挥动衣袖,将稀薄的毒雾挥散。
她缓缓走来,手腕间依稀吊着一枚白石。杨云珂拼死夺来的东西,又轻巧地回到了她手中。只是她行走间动作颇为僵硬,停顿明显,似乎是柳茵茵的毒限制了关节的活动。
看着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女修,赵瀞辞慢慢抬起眼皮,漆黑的眼瞳深处开始弥漫从未出现过的冷雾。
雪魄行至赵瀞辞身前,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迫使他不得不低头:“死到临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她声音听起来非常愉悦,似乎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是你有话想说吧?”赵瀞辞垂下头,强忍着疼痛,沾满污血的头发混合汗液垂在两侧面颊,让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我?”雪魄笑了出来,蹲下身,用手指狠狠扳住赵瀞辞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你一个将死之人,我有什么可多说的?我只是没想到……杀你原来这么简单。”
“杀我对你来说很重要么?”赵瀞辞扫视着阵法之外的黑衣修士,说道。
“想知道?你求我啊,我可以让你死个明白。”
听到这话,赵瀞辞没有反应,眼睛直直地盯着雪魄,似乎想看清这张脸背后藏的东西。
“易地而处,我会一脚踩在你的脸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赵瀞辞冷不丁说道。
“什么?!”雪魄一怔。
“之前的一刀,你明明可以削去我的头颅,却收了力道。”赵瀞辞抬手指向脸上的伤口,伤口不深,此刻已然止血结痂,“而你击碎我的腿骨却毫不犹豫。”
赵瀞辞的脸上忽然浮现诡异的笑容,他手腕一翻,指向自己血肉模糊的膝盖,神情之淡漠,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伤势,而是一条无关紧要的肢体。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虽然想杀我,却不想毁坏我这张脸。怎么,你舍不得这张脸?还是你想要这张脸?又或者说,这张脸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赵瀞辞向前俯身,让自己的眼神直接撞进对方的眼瞳,如同一柄直指要害的利剑,“你认识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吧?他是谁?他跟你什么关系?是他派你来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元一跟我长得一摸一样?!”
赵瀞辞语气平静,却步步紧逼,没有给人留下任何回应的时机。明明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眼神中的蔑视却毫不遮掩,就好像……他才是生杀予夺的一方。
这神情明显惊到了雪魄,她的眼神下意识避让,仿佛某种刻在骨髓里的习惯。但她很快就僵住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虽然什么都没说,反应却暴露了一切。
“你——我杀了你!”雪魄暴怒,伸手就想要劈砍,可惜先前所中的毒尚未化解,肢体分外僵硬,一刀下去,竟然让重伤的赵瀞辞硬生生避开了。
极度的愤怒让雪魄丧失理智,她更不会去想赵瀞辞说出这番话的用意,见对方避开还想继续挥刀劈砍,可在这时,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在阵法之内炸开了。
毫无预兆,又让人避无可避。
“什么?!”雪魄敏锐转身,下意识向身后掷出了手中环刃,可还没等她看清环刃的落点,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庞大的灵力所击中,几乎昏死过去。
哪怕以她灵霄境修士的体魄,也根本无法抵挡这一击。
就像是一块从山顶滑落的巨石,携万钧之力滚滚而来,而她在巨石面前,不过区区血肉之躯。
但这怎么可能呢?
八荒星躔阵运转到现在,赵瀞辞一行人已经被抽取了大量的灵力,不可能还有再战之力,而这种等级的力量也绝对灵宝境修士能够驱使的……
难道是……
雪魄在灵力的冲击下艰难抬头,她模糊的视野中,有一个衣着散乱、长发披散的人。那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阵法中央。
比起人,他更像是一个幽魂。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醒得过来?”雪魄喃喃自语,心中满是震惊。
然而那人显然没有理睬她的意思,甚至眼神都没有施舍半分。他那双平静到没有波澜的眼睛,落在了赵瀞辞的身上。
场中陷入诡异的沉默,数息之后,还是赵瀞辞率先开口。
“你醒得太晚了。阵法要成型了。”狼狈至极的黑发剑修哑声道。他有条腿断了,因此不得不半跪在地上仰头说话。这个姿势让他很难受,某种意义上比死了更难受。
不等那人回话,远处雪魄尖声叫道:“没错!你救不了任何人!吸取了灵种血脉又如何?提前苏醒的你根本不可能驱使灵种之力,更不可能对抗八荒星躔阵!你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去死!”
仿佛是在印证这句话,周围的阵法符文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嗡响,而阵法之外正在布阵的黑袍修士,则像是被抽取了魂魄的木偶,一个个接连倒下,悄无声息,却看得人寒毛直竖。
随着站立的黑袍修士所剩无几,只剩一掌之数的时候,在场所有神智清醒的人都感知到了变化即将来临。
很难说那种变化到底是什么,就像是一盆极冷的水,你知道它要结冰,它却尚未结冰,而这结冰的时刻或许就在下一瞬。
而那人终究没有等到这种变化出现。
一道金光骤然显现,从他的身上迸发,继而以一种无法捕捉的速度向外扩散。几乎是瞬间,八荒星躔阵骤然停歇,同时停滞的,还有阵法之外即将倒地的黑袍修士,以及周围尚未散去的烟尘。
“你——”赵瀞辞瞪大双眼。
这不对劲,这种力量——
显然不在人的范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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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易地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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