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第二天晚上，荀善依旧跑去一班教室门口找祝怀才。
但今天她不在座位上，只有崔亦谦在教室里打扫卫生。
“祝怀才走了吗？”荀善明显地失落下去。他思考了一天怎么跟祝怀才解释，但石玉青告诉他，哄女生这种事不需要解释和说教。你只管道歉就好了。
可惜祝怀才连听他讲话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崔亦谦把门前的积灰扫到簸箕里，终于抬头看了荀善一眼。
“嗯，她最近很忙，马上要打一个校级的辩论赛。今天晚自习她喝了咖啡还是很困，就说要先回家睡觉。”崔亦谦走进盥洗室，话音和水声杂糅在一起。
“你来还有别的事吗？”崔亦谦举了一个拖把出来，她懒得猜荀善的心思。
“她……”荀善又开始吞吞吐吐。
“大哥，不是我说你，”崔亦谦把左手抵在后腰上直起身来，“说话就好好说话，老是像挤牙膏一样做什么？累死人了。”
荀善有点手足无措，咬咬牙直接问出来：“她觉得辩论赛也是浪费时间吗？”
崔亦谦觉得荀善有一股懵懂的天真，放在当下甚至有点幼稚：“这你得自己去问她。我只是她同桌，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其实崔亦谦是知道隐情的，但她并不想在目前和盘托出。
祝怀才容貌姣好、成绩优异，近乎可以称为校园偶像的代名词。无数男生对其趋之若鹜，但崔亦谦常常站在一旁嗤之以鼻。
要是有人提问，崔亦谦会大胆承认，自己在初次见到祝怀才时给她贴上过“花瓶”的标签。这种刻板印象的脱落压根不是因为祝怀才的姿容与日俱增、或者对自己的态度温和服从。崔亦谦欣赏起祝怀才，是因为她的性格底色通过了自己探究欲的考验。
和祝怀才同桌这些时日，崔亦谦见过多少普信男向祝怀才示好，故作姿态地提供给她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并深切地自我感动。
于是当荀善出现在崔亦谦视线里时，她大概也明白了祝怀才向他靠近的原因。这种礼貌易共情懂分寸的男生，在这所学校里已经是不多见了。
可荀善究竟是看重祝怀才的个性，还是只是被她的光鲜外表吸引，崔亦谦觉得这还有待考验。
“哎，有的时候人太红了也是个问题。”待荀善可怜兮兮地走掉，崔亦谦关上了教室最后一盏灯，无奈地摇摇头走出了门。
最近石玉青天天黏在郑明生那边，荀善有时候下楼找张舒撼玩。
张舒撼是理科三班的男生，学物生地。他剃寸头，是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眉浓嘴唇厚，眼睛小成一条缝，看上去忠厚老实，笑起来又暖洋洋很有感染力。
荀善觉得和他沟通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他只需要在三班窗前站定，安安静静敲敲玻璃，坐在窗边的张舒撼就会主动站起身来：一般是推开玻璃聊天，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张舒撼还会跑出来和荀善去观景台玩。
“你们班不怎么换座位诶。”荀善说。分班到现在已经一年多，张舒撼一直坐在原位上。这样也好，要是离窗户太远，自己是绝不会好意思请别人帮忙喊他的。
“嘿嘿，换的啊。我是怕你找不到我，所以申请一直留在原地。”张舒撼挠挠头，荀善低头笑着锤了下他肩膀。
“我打篮球的时候听石玉青说，你最近有点郁闷，是怎么回事？”有天张舒撼和荀善去后门小吃街，荀善忙着撕鸡腿喂小贵妇，张舒撼却觉得他兴致不高。
荀善并没有把和祝怀才有所摩擦的事情告诉别人，他甚至不敢冒昧地主动去找她。
荀善从小奉行的信条是：遇到问题先沟通，对方不愿意和你沟通，那就双方都闭嘴先冷静一下。
当下正处于“冷静一下”的阶段。于是荀善虽然常常莫名其妙想起祝怀才，但生活还在按部就班地持续下去。
石玉青老早就开始猜测，荀善是不是和祝怀才闹别扭了。而荀善怕他又出什么馊点子，或者突然跑到祝怀才那里干一些言行诡异的事情，于是干脆缄口不言。
石玉青为了让荀善开心，还专门从笔袋里把荀善送的纸鹦鹉掏出来，想折个一模一样的送给荀善。石玉青在手工方面简直是粗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良心可嘉了。
那节是个英语课，ppt上放着U2的课文，老师纯英文讲着没人愿意理解的话，台下众人昏昏欲睡。
石玉青把荀善送自己的鹦鹉展开，试图研究其构造。奈何笨手笨脚没弄明白，原先的成品也成了折不回去的废纸一张。
英语老师开始竖排开火车，台下耷拉着的脑袋纷纷直了起来。
简直医学奇迹。
石玉青坐在第四排，闻言慌里慌张地翻课本。遗憾的是直到前桌回答完坐下，他都没有通过答案推断出老师究竟想问什么。
“荀善！他问了什么啊！”石玉青快要疯掉了。
谁知荀善最近不太在状态，他对着石玉青露出一个极具破碎感的笑：“不知道啊……”
石玉青看完也要心肠破碎了。他只好死马当活马医：“Catherine大美女，您问了啥？”
红唇大波浪的Catherine惜字如金，只让石玉青到教室后面站着去。
下了课石玉青卷土重来，原先被自己解体的纸鹦鹉不知何时重返原状，而另一张半成品也被叠好了放在书桌上。
荀善不知道跑哪去了，石玉青对着两只鹦鹉又乐了。
从上面的故事中我们很明显地看出，万事遇上石玉青那都是熟饭变生米，十分有一千分的不靠谱。
而如今张舒撼作为第二个主动关心荀善心理状态的同志，荀善起身擦擦因捏鸡腿而油腻腻的手，终于决定分享一下心事。
这个颇为正派的仁兄听罢是深表叹息，他手里的鸡蛋灌饼也不吃了，宽厚的大掌在荀善背后拍了拍，拍得荀善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
“唔，她也许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呢……一个人的思想由多种因素共同造成，比方说他的生活背景、周围的人、还有经历的事情等等。祝怀才按你的描述，应该是很有主见的，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介怀就轻易改变呢？”
荀善好委屈：“可这样我会觉得她一点都不在意我，”他转了转脖子，“如果是她喊我去什么地方，玩也好帮忙也罢，我都会答应的……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
张舒撼立刻发现了盲点：“荀善啊，你和祝怀才是什么关系？”
如果只是朋友而已的话，这样的拒绝根本是合理的啊。
荀善听完也愣住了。也许是先前的经历混淆了视听，让自己以为攥住一时的手就可以一直握住，同行的夜路就该一直陪伴着走，异性亲昵的朋友就一定会顺利变成恋人。
简直大错特错。
张舒撼咬了一口鸡蛋饼：“你应该允许旁人有不同于自己的价值判断。祝怀才选择提高成绩而非花时间去找你，正如同我喜欢鸡蛋饼而非火鸡面。”
荀善内心：啊？如此奇怪的类比。
不得不说张舒撼真是大智若愚的类型：“你不会追问我为什么不喜欢火鸡面，你也不会因为我不喜欢火鸡面，就得出‘我不喜欢吃火鸡面的人’的结论。”
荀善有点明白了。
“所以你不应该纠结祝怀才成绩导向的原因，你也不需要怀疑她这么选择是不是不在意自己。也许她只是喜欢学习，你觉得呢？”
荀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要是你们确定关系了，我就支持你吃这种醋。现在还太早了，专注自己吧。”
荀善扑哧一声笑了，笑完耳朵尖又通红：“撼哥，你说你也要参加辩论赛吗？”
张舒撼点头：“是啊，要是有机会也许能和一班打比赛，到时候我就能看看祝怀才女士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复而又抹抹额头，“可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前脚告诉你，学习是她生活中的唯一支点，后脚就跑去参加了辩论赛……也许是它的批判精神有助于应试作文？”
荀善又暗淡下来：“不懂诶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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